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再退后这一步 作者:天天疯 文案 这世上最残酷的判决,莫过于心爱之人眼里的怜悯。 十年的步步紧退,苏锦终于走到末路。 再退这最后一步,她只求此后与霍琰殊途。 【避雷针】 现代都市狗血俗套小白文,伤心有伤身有渣男变忠犬有暖手宝男二有HE有啥啥都有!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情有独钟 都市情缘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锦,霍琰 ┃ 配角:温妍,卓远,白雨甯 ┃ 其它:都市系列文之一 ================== ☆、chapter1   急救室外,霍琰双手交叉紧握,却怎么也压抑不住心底蓦然生出的心慌。几分钟后,他还是不放心地走到楼梯转角处拿出电话调出苏锦的号码拨了过去。   很快,机械的语音提示道: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霍琰不死心地又拨了两次,依旧是无法接通的提示。   霍琰眉心微蹙:难道是手机没电了?还是生气了故意不接电话?   这还是第一次苏锦没接他的电话,想到离开前苏锦的欲言又止,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有些不痛快。   不过还没来得及多想,急救室那边就传来了动静,霍琰匆匆收起手机赶了过去。   此时的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几通未打通的电话的另一边,苏锦正在狭窄扭曲的逼仄空间里与死神擦肩。   二十分钟后,新立医院的高级VIP病房里,霍琰守在度过危险期的白雨甯床边等着她醒来,而医院的一楼大厅里,兵荒马乱的人来人往中,身为连环车祸受难者的苏锦被风风火火地推进了急救室,孤身一人,唯一能与霍琰联系上的那只手机还遗留在车祸现场,已然支离破碎。   温妍说,同人不同命。   苏锦捂着耳朵自欺欺人了十年,再次睁开眼睛时,在目之所及的白色空间里,终于彻悟。   “再睡一会儿吧,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多休息。”温妍坐在病床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彻骨之痛面前,任何的言语都是那么苍白无力,身为多年的朋友,她发现自己能做的,就只有陪伴。   车祸后有过片刻的清醒,尽管当时已有觉悟,苏锦此时仍然没有觉得伤心少了一分。   “医生一早就提醒过,说我服用避孕药品时间太长,这个孩子来的太意外,很可能会不健康......”苏锦气息轻弱,嗓音沙哑,话说得很是吃力。   温妍端着温水杯用勺子喂她喝下两口水,捏着勺柄的手指微微颤抖:“别多想了,就当那孩子和你缘浅吧。”   苏锦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可就算医生这么说,我还是想要再坚持一下,我想......要他......”   温妍放下手里的温水杯,手忙脚乱地抹擦苏锦流淌而出的眼泪,滚烫汹涌,怎么擦也擦不尽,好像要把身体里的水都借由眼睛倾泻出来似的。   “别哭,别哭,这个时候哭你要落下毛病的......”温妍就这么一边念叨一边抹着苏锦的脸,擦到最后,也分不清手上沾着的眼泪是苏锦的,还是她自己的了。   苏锦的外伤并不算严重,轻微脑震荡,右手臂骨裂,但是由于流产失血过多而导致身体格外虚弱,加之情绪波动剧烈,很快就耗尽了精力再度昏睡过去。   温妍用温水拧了毛巾仔细给苏锦擦了脸,然后坐在一旁看着苏锦苍白如纸的脸发呆。   她虽然没有霍琰的联系方式,但若要想找,到他公司总能联系上。可她不能也不想这么做。要不要联系他,什么时候联系他,就交给苏锦自己来决定吧。   这是个悠长而让人呼吸压抑的梦。在梦里,苏锦看到自己走马灯一般出现在一面硕大的镜子里:十八岁时初见霍琰因为心跳漏了一拍而红了耳尖;二十岁因为霍琰的一句“我们在一吧”而激动得整夜整夜睡不着觉;二十二岁像个蜜蜂似的一点点填充自以为和霍琰的小家,笑得像个傻瓜;二十六岁生日的那天陪着霍琰喝得酩酊大醉,然后听他一遍遍叫着白雨甯的名字,彻夜清醒无眠,而后让那个名字在心里生根发芽,隔绝了心里大半的光影;二十七岁因为想要个孩子而小心翼翼试探,被霍琰否决后伤心得一个人在海边呆坐了一下午;二十八岁相识满十年的纪念晚餐,提前一周预定了他最喜欢的餐厅,她想告诉他那个意外而来的孩子,可嘴边的话还没说出口,他就在接了电话后匆匆离去......   平滑清晰的镜面在霍琰转身的那一刹那轰然碎裂,苏锦在痛彻心扉的割裂感中猛然醒来,满目苍白,心慌如漠。   手边,是匍匐在床边睡着的温妍,脸色疲惫。   窗外,天已经大亮。   放下捂着耳朵、蒙着眼睛的手,苏锦觉得很累。   轻轻扯了扯温妍的头发,果然,她立刻就醒了。   苏锦勉强弯了弯嘴角:“帮我请个长假吧,我想好好睡一觉。还有,帮我把手机卡补办回来吧。”   温妍没有多问,径直应了下来,第二天就将号码补办回来,又买了部新手机送到了苏锦手里。   苏锦开机后发了条临时出差一个月的短信息给霍琰,然后关机,睡觉。   几年失眠状态下丢失的困意仿佛一瞬间都流转了回来,苏锦真如她对温妍说的那样,一整个星期里平均每天十三四个小时都在睡觉。   一周后,睡饱了的苏锦遵医嘱办理出院。温妍来接她,几番欲言又止,苏锦不忍看她纠结,主动坦言:“我都知道了,白雨甯离婚后抑郁症发作吞药自杀,霍琰一直陪着她,就在这家医院,两天前才出院。”   温妍蹙紧眉头,脸色很是难看:“你在医院见过他们?”   “没有。”苏锦摇了摇头:“你把手机给我的当天,我给他发了条短讯,说要临时出差一个月,然后就关机了。睡醒后我还是有些不死心,想着他可能会打电话过来,就又开了机,结果没多久他妈妈打电话过来,从她那里听说了一些情况后我又上网看了一圈,白主播本就是话题聚焦体,再加上霍家二少,头条是稳占的。”   听苏锦提到霍琰他妈,温妍脸色更黑了两分:“霍琰他妈不是特不待见你么,怎么会给你打电话?该不会是专程来说风凉话寒碜你的吧?”   霍家的这位二夫人势利得很,一心想要个门当户对的儿媳妇,这些年霍琰和苏锦的关系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尽管如此,这位霍夫人跟她女儿霍筱明里暗里也没少给苏锦难堪。以苏锦的脾性,自然不会主动跟人抱怨她们,温妍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一次跟苏锦在餐厅吃饭时碰巧遇到了那对母女,亲眼见证了她们冷言冷语的“豪门教养”,从此就成了她们娘俩的忠实anti。   苏锦唇边浮上一丝讽刺:“和你想得正好相反,她在电话里埋怨我没有笼络住她的儿子,竟然让他和白雨甯又搞到一起了。”   温妍不由得冷笑:“真不愧是一家人,都特么够混蛋!”   苏锦沉默着将病床上被她坐皱的床单拉扯平整。   难得啊,在她“辱骂”霍家人的时候苏锦没有出声制止,难道这是终于幡然悔悟的节奏?   温妍还不自知她的眼神已经充分暴露了她的想法。   苏锦实在无法直视多年好友炽热的探询目光,低声道:“给我一点时间缓冲,放心,我可以走出来。”   旁观苏锦在这段感情中经年逐日耗费心血,却迟迟修不到正果,温妍不是没有劝过她放弃,可今天真的听到苏锦说出这话,她的心情很糟。   大学三年级开始,苏锦就一直住在静水路的这个小区,刚开始是租的,后来被霍琰买了下来,尽管他并不是完全住在这里,但苏锦却一直将这里看做是他们的小家。如今不过离开一个星期而已,推开门的刹那,她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真的不用我暂时搬过来照顾你?或者帮你请个临时保姆?”临走前温妍不死心地再次确认。   苏锦无可奈何动手推人:“不用,我想自己静一静,周末咱们老地方再见!”   实际上,论生活自理能力,温妍在苏锦面前只有分分钟被虐成渣的份儿,真要搬过来,恐怕还要苏锦反过来照顾她。   自知之明苏醒过来,温妍乖乖认命,再度事无巨细地重申了一边医嘱然后一步一蹭地离开。   又恢复到一个人的空间。   现在客厅的地中央,苏锦环视着这个自己生活了近八年的家,忽然觉得清冷而陌生。   一叶障目,说的似乎就是她。或许,掩耳盗铃要更恰当。 作者有话要说:  现代都市狗血俗套小白文,伤心有伤身有渣男变忠犬有暖手宝男二有HE有啥啥都有! 换男主有没有? 如果写着写着大纲跑偏了或许可以有…… ☆、chapter2   绯闻在网上挂了两天,位置醒目,配图清晰,用词描述一贯暧昧。   苏锦打开手机,依旧只有一条几天前的回复短信。苏锦说她要出差一个月。回复时间显示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内容只有一个字:“嗯。”   自虐似的,苏锦窝在沙发里反复看着这条只有一个字的回复。   看着看着,眼睛就酸了。   如今回想起来,好像从在一起的那天起,他们就是这种相处方式,她不停地说,他凝练地回应。   这能算是家庭冷暴力吗?   当然不算。   因为霍琰和她,并没有组成家庭。   往日眷恋的空间现在只让苏锦感觉到难以呼吸,于是,她生平第一次,离家出走。   接到苏锦电话的时候温妍还在去往公司的路上,听她要借住自己在新区的房子,忍不住调侃:“怎么,离家出走?你这叛逆期来的有点晚啊!”   对嘛,这才是刀子嘴温妍说话的方式,前几天一副温柔如水的模样让苏锦感动的同时又觉得诡异。   温妍听到电话那边苏锦一不小心溜出来的心里话,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苏锦,你就是个抖M!”   “是是是,你火眼金睛,一下子就看透了我的本质。”苏锦走出小区大门,招手拦了辆出租车:“我已经上车了,周末你就过来这边吧。”   “那房子装修完就一直空着,我还没来得及仔细布置,要不我先去超市买些日常用品给你送过去?”   “不用。”这几天为了照顾她温妍在医院和公司之间两头跑,苏锦实在不忍心再折腾她:“你那房子还是我盯着装修的,附近情况我可是比你都熟,小区不远就有超市,我自己过去买点就行,布置什么的也用不着,我把家里的东西搬过来正好。”   “那好,你别累着,虽然出院了,还是得多休息,搬家的事我帮你搞定。”   苏锦出声拒绝:“不用了,反正也不着急,我自己慢慢搬就行。”   温妍沉默了几秒:“那也好,别太勉强,有事就给我电话。”   “嗯,我知道。”苏锦眼睛一热:“温妍,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陪着我。   “滚蛋!”温妍笑骂:“少跟我煽情啊,开着车呢!”   苏锦几天来心情第一次这么轻松,挂了电话后放松身体靠在座背上,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街景。   怎么会有人习惯伤痛呢,经历的再多,也还是会疼。但伤口再深,也有愈合的一天。对于霍琰,走到今天,苏锦心里是真的没什么可怨、可后悔。当初同意在一起,然后又坚持留在他身边,并不是为了到最后能得到什么,真的喜欢他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让自己的日子能过下去。一个人过生活真的太孤单了,身边能有个人总是好的。   可是,爱,伴生贪婪和独占,爱一点,就渴望爱得更多,渴望得到回应,渴望独属于自己。   自从那年霍琰大醉后不停叫着白雨甯的时候起,苏锦心里就知道,她和霍琰终有走不下去的一天。   霍琰并不爱她,所以离开才是对的。可她爱着霍琰,所以舍不得离开。   这些年来,苏锦就生活在这种死循环中,不可自拔。她抱着赌博的心态在等,等霍琰心头的那点朱砂被时间淡化,他们能一起走得更远;或者,霍琰先提出分手,她没有再进一步的希望,不得不止步离开。   经年以来,苏锦在这两种可能之间辗转反侧,却怎么也没有想到,想要先一步离开的人是她。   温妍在新区的这套房子是苏锦盯着装修的,温妍向来迷糊,所以她家的钥匙苏锦这里都有备用。熟门熟路上楼开门,毫无人气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   这套房子装修之后温妍虽然没过来住,但基本的家电和被褥还是齐全的,本打算放风换气三四个月后就租出去,苏锦现在正好捡了便宜。   热腾腾的汤面刚端出来,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苏锦拿过来一看,显示的来电人让她有片刻的意外。   竟然是霍琰。   “在吃饭?”霍琰抬手示意助理将外卖放到茶几上,声音里透着些疲惫。白雨甯洗胃醒来后情绪一直不稳定,前几天他一直陪着,公司里的事积压了不少,恐怕得加好几个晚班。   苏锦嗯了一声,破天荒发现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这个认知让她觉得喉头发堵。霍琰,你是不是一直这样,面对我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才惜字如金。   迟迟没有听到苏锦的声音,霍琰察觉到异样,想到这两天公司里的风言风语,主动解释:“网上的那些消息你别多想,都是捕风捉影的,我和白雨甯……只是朋友。”   “嗯,我知道。”苏锦转开话题:“吃饭了么?”   “还没,马上就吃。”霍琰拿着电话走到茶几座,看着外卖盒上某酒店的标识,蹙了蹙眉:“你什么时候回来?”   “本来计划是月底,现在看来可能会提前。”苏锦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走之前我好像忘了把备用钥匙放到门卫处,你自己带钥匙了么?”   霍琰叹了口气:“我好像把要是落在鞋柜上了。”   “那……霍先生,你就只能等我回来了。”   霍琰轻笑:“嗯,那你确定回来时间给我电话,我去接你。”   苏锦顿了一下:“好。”   这些年来苏锦不是没出差过,但霍琰说要来接她,还是第一次。   本来打算下午回去整理东西的,因为霍琰这通电话,苏锦推迟到了第二天。   新区距离静水路不算近,苏锦吃过早饭后搭地铁过去,路过小区门卫处的时候将备用钥匙要了回来。   她在的时候霍琰也不是天天回来,现在她还在出差期,想来他更不会过来了,苏锦正好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整理打包。   接下来的几天,苏锦就这样每天一早过来,一点点将房子里属于自己的东西慢慢打包封箱放到储物间,然后在傍晚的时候再回到新区。   住着的时候没感觉,如今收拾起来才发现竟然收拾出这么多东西,看着储物间地上摆满的打包箱,苏锦拨通了搬家公司的电话。   八年时间积攒的东西,一趟车就带走了。   “我明天回来,你不用来接我了,我搭公司的顺风车回去,下班见。”苏锦将编辑好的短信发送出去,关上房门,下楼离开。   霍琰看着苏锦的短信不由得蹙眉,心里有些躁动不安。他觉得苏锦有些不对劲,出差也好,回来也好,都是短信告知,期间也就自己主动打电话那次联系了那一次,这太反常了。   “陈秘书,明天下午的会议临时取消,我有事要提前下班。”    ☆、chapter3   苏锦并不知道霍琰的心思,第二天中午就回了静水路,路过菜市场的时候买了一些食材,其中有霍琰最喜欢的排骨。   这恐怕是最后一次给霍琰做饭了。   苏锦看着浸泡在冷水盆中的排骨一时有些出神。刚出来住的那会儿,她一常年吃学校食堂的人哪里会做饭,起初一个多月只能天天照着食谱做炒鸡蛋,西红柿炒鸡蛋、青椒炒鸡蛋、韭菜炒鸡蛋、黄瓜炒鸡蛋……弄得霍琰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看到饭桌上有鸡蛋就黑脸。   霍琰是个偏执的肉食动物,无肉不欢,可尽管如此,还是忍受了那么长时间只有炒鸡蛋和肉菜失败品的晚饭。   后来,苏锦终于练就了盘盘肉菜也能摆出一桌席面的好厨艺,霍琰却因为接手公司太忙,一个星期也不能一起吃顿饭了。   苏锦回过神来,开始收拾其他食材。   霍琰昨晚几乎熬了个通宵,凌晨的时候在办公室里间的休息室小憩了两三个钟头,午休时间一到就和陈秘书交代了几句匆匆驱车赶往静水路。   路过小区门岗后,不知为什么,他又折返回去,当班的正好是熟悉的老门卫徐伯。   “备用钥匙?苏小姐一个多星期前就取走了。”徐伯有些纳闷:“苏小姐天天回来,也没必要寄放钥匙在这儿。”   霍琰一愣:“你说她这段时间天天回家?”   徐伯点头:“月初有几天没看见,听她说是出差了。最近她收拾东西搬家倒是天天能看见。”   “搬家?!”霍琰以为自己幻听了。   徐伯脸色顿时尴尬,暗道自己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但登记簿上的户主是霍琰,他又有如实交代的本份,只得硬着头皮顶着霍琰阴鸷的视线继续说道:“昨天搬家公司已经来过了,哦,对了,刚刚中午的时候我还看到苏小姐拎着菜回来,这会儿应该就在家。”   “嗯,麻烦你了。”霍琰带着一身低气压回到车里,开出不远后又停在了路边,上网查到了苏锦公司的前台电话打了过去。   前台姑娘接起电话听说他要找苏编辑,就帮他把电话转去了人事部。然后,霍琰听到人事经理告诉他,苏锦请了一个月的长假。   好啊,先是骗他出差,然后又招呼也不打一声地搬家,接下来是什么,分手么?!   霍琰将车停在楼下,吞云吐雾地抽了根烟,强制自己静下神来。   听到门铃声的时候苏锦正在洗鱼,虽然买的时候店主已经给刮鳞去内脏收拾好了,但这会儿洗的时候鱼还在动,苏锦一阵头皮发麻,要不是霍琰爱吃鲜鱼,她一辈子也不会碰。   摘下一次性手套匆匆洗了把手,苏锦跑过去开门,迎面站着的霍琰一脸寒意。   霍琰连鞋也没换,越过玄关的苏锦径直进了屋,看到明显空荡了许多的客厅,身上的寒意更甚。   从客厅到卧室再到卫生间,霍琰越看眼神越冰、心火越盛,书架空了,衣橱空了大半,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就连阳台上的绿植都无影无踪,可家用电器和床头抽屉里的几张□□却都在。   “苏锦,你这是什么意思?”霍琰站在客厅,看着双手交握于身前神情有些复杂的苏锦,寒着声音问道:“想跟我分手?”   苏锦没想到霍琰会这么早过来,开口就这样问,一时有些无措,但很快找回了声音:“嗯。”   霍琰眯了眯眼睛:“你确定?”   苏锦这回没迟疑,点了点头:“嗯。”   霍琰听她回答得这么痛快,垂在身侧的手掌握成拳头捏了捏,眼神冷得几乎要冻成冰:“好,随你!”   霍琰觉得他不能再在这里多呆一秒,否则下一刻就会控制不住心里的暴戾将这里砸个稀巴烂。他从小脾气就暴躁,认识苏锦这些年来被让着惯着倒是好了不少,现在苏锦反倒成了□□,他不敢失控,东西砸多少他都无所谓,但是怕一不小心伤了她。   苏锦在霍琰转身的那一刻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可还没碰到他衣袖,人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明明先要放手的人是自己,可最后还要像被抛弃似的留下来。   摔门声后,苏锦抱膝蹲在客厅的地中央,无法抑制地无声痛哭。   本想着在一起这么多年,结束的时候还能好好吃一顿散伙饭,看来是不可能了。   在眼泪流干后,水槽里的鱼也死透了,苏锦洗了把脸,回到厨房把做了一半的晚饭继续做完,然后将菜放进了保温柜。   打扫好厨房,拎着垃圾袋最后环视了一眼生活了八年的房间,苏锦在身后关上了门。然后在路过小区门卫室的时候将自己的钥匙寄放在了那里。   门卫徐伯站在原地看着苏锦的背影想到她明显哭过的眼睛,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喧嚣沸腾的酒吧,韩旭穿过人群远远就看到了坐在角落沙发座里的霍琰,以他为中心,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漩涡作用力足足有好几米,一瞬间韩旭仿佛又看到了大学之前那个煞气罩体的霍琰。   “难得见你重现英雄本色,这么狂躁,怎么,白雨甯又作什么幺蛾子了?”韩旭坐到霍琰对面,穿着平整西装裤的大长腿架到两人之间的红木矮桌上,闲闲问道。俩人光屁股时代就混在一起,霍琰和白雨甯那点破事韩旭再清楚不过。   霍琰撩眼皮瞟了韩旭一眼,将手中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咬牙道:“苏锦要跟我掰了。”   韩旭应声坐起身,一脸的难以置信:“是她先提出来的,还是你?”   霍琰捞过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她。”   韩旭身体后倾靠在沙发背上,借着不甚明亮的灯光反复打量了霍琰好一会儿才幽幽叹了口气:“也难为苏锦了,这会儿才跟你掰。”   霍琰猛地将喝尽的酒杯磕在桌面上,杀气毕现的眼刀甩过去:“你什么意思!”   霍琰这架势放到别人跟前管用,韩旭却早有免疫力,丝毫不受他影响:“意思是现在苏锦的角度,你这个男朋友……一点也不合格。”   “你先别跟我急。”眼瞧着霍琰要炸,韩旭忙稳住他:“霍琰,咱多年的哥们我今天才说这话,凭良心讲,你到底当苏锦是什么?那些个纪念日和她生日不提,就说你们在一起的事你身边多少人知道?”   韩旭喝下一大口酒,目光复杂地看着低头沉默的霍琰:“你知道我什么感觉吗?我觉得这么些年,苏锦就是你养在人后的一个情儿,不吵不闹地守着你,你想起来了就去逗逗,想不起来了就那么晾在一边,反正她乖么,不跟你哭也不跟你闹。霍琰,再热的心也会晾凉,苏锦已经二十八岁了,你扪心自问,你想过和她结婚吗?”   霍琰握着酒杯的手紧了又紧,他想反驳,他想说自己从来没有把苏锦当成情儿养,可韩旭说的又都是现实。   这两年,苏锦不是没有委婉地试探他对结婚的想法,他都故意回避了。苏锦很好,可是每每触及到结婚的念头,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怯意和不甘让他下意识避开。   “如果你对白雨甯还抱有残存的念想,那么现在正好是个机会。如果没有,哥们提醒你,苏锦这样的女人,你不可能再遇上第二个了。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从酒吧出来后,霍琰反复回想着韩旭离开前的这番话,三根烟尽,忽然发现手机有未读短信,显示来自苏锦。   “我做了晚饭,放在保温柜里,如果你不想吃,明天会有家政阿姨过来收拾。钥匙寄放在门卫室了。还有,霍琰,再见了,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   “艹!”霍琰随手将手机甩到副驾座,发动车子直奔静水路。   平生第一次,霍琰恨透了苏锦这不吵不闹的性子,跟团棉花似的,看着很软,却让人无力挫败。   从门卫哪儿取了钥匙,刚一开门,看到玄关鞋柜里连只女式拖鞋都没了,霍琰一把心头火就窜了起来。收拾得还真特么干净彻底,连只拖鞋都不留!   房间里还保留着饭菜的余香,霍琰趿拉着拖鞋走到厨房打开保温柜,果然有他最喜欢的红烧鲫鱼和酱排骨。排骨做了很多,用盘子盛了一份出来,余下的都装在一个大密封盒子里,足够霍琰自己吃上好几天。   霍琰可以想像,如果今晚他不过来,这些东西明天一准就便宜了过来打扫的家政工。   掀开电饭锅,米饭没有一点被盛动的痕迹。所以,苏锦是做了一堆菜之后空着肚子离开的!   这个认知让霍琰的悲愤又多化出两成食量,饭锅见了底,霍琰也撑得在客厅里来回溜消食。   一趟一趟溜着,眼前啥啥都空荡荡的,霍琰越溜越火大,鞋也没顾得上换,趿拉着拖鞋奔回车里将手机抠了出来,手指翻飞编了条短信发给苏锦。   “明天中午,你公司附近的那家咖啡店,我们见一面。”    ☆、Chapter4   如果可以,苏锦是真的不想去赴约。她本就不是意志坚定的人,尤其是在面对霍琰的时候。但她又太了解霍琰的脾气,要是真的不去,他保证会直接杀到她公司去。   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建设,苏锦第二天中午还是准时到了霍琰约好的那家咖啡店。   这间咖啡店不提供午餐,所以这会儿客人并不算多,苏锦一进来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一隅的霍琰,她有片刻的愣神。   霍琰竟然会提前过来,这让苏锦有些意外,印象中都是她在等。等他来,看他走。   “抱歉,我来晚了。”苏锦匆匆几步上前,拉开霍琰对面的椅子。   霍琰将菜单推到苏锦面前:“没什么,是我早到了。喝些什么,你点吧。”   霍琰早退提前到了咖啡店,本想提前点餐,可看到菜单才知道,这家店根本就不提供午餐,再看看饮品和点心,反复看了好几遍,他发现自己压根就不确定苏锦喜欢吃哪样。负责点餐的小姑娘手里捏着点餐机站在桌边被霍琰的低气压虐了好一会儿,战战兢兢,最后霍琰挥手示意她先离开的时候恨不得脚下踩俩风火轮麻溜儿滚。   苏锦进门的时候看到霍琰脸色不佳,还以为是他不高兴她比他晚到,哪里知道霍二少那是在跟自己较劲呢。   看时间,霍琰是不可能吃过午饭的,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苏锦就点了两杯奶茶,然后给霍琰点了份三明治和红豆小圆子,自己则要了份水果沙拉。霍琰喜欢甜食,知道的人并不多。   看苏锦利落地点餐,而且帮他点的都很合口味,霍琰心里从未有过的挫败和心虚。   东西很快就送了上来,苏锦低着头有些失神,所以没有注意到服务员比往常快了许多的撤退速度。   霍琰这人,最挨不得饿,一饿就暴躁。苏锦深知,所以一直保持沉默,直到看他吃完了一份三明治又喝掉了半杯奶茶后才插空出声:“你找我……有事么?”   现在只有有事才能找你了?!   霍琰眯了眯眼,看着浸沐在明亮光线中的苏锦,恍然发现她瘦了很多,脸色也过于苍白,整个人由内而外透着厚重的疲倦。这一刻的后知后觉顿时浇灭了他心头所有的火气。   “你……病了?脸色怎么这么差。”霍琰此时无比痛恨韩旭的一针见血,他说的没错,自己这个男朋友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合格。   苏锦摇了摇头:“失恋么,都是这样的,过一阵就好了。”   霍琰咬牙:“失恋个屁,我不同意!”   苏锦心跳一紧,不解地看向他:“你说了,随我。”   霍琰破罐子破摔:“那是我一时气话,不算数。”   “你……”犯浑耍赖的霍琰该如何应付,苏锦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情急之下有些词穷:“你怎么能这样,你明明……”   “哪来的明明,我不过是当时被你气昏了头说气话而已。”霍琰咬死了不承认:“先是骗我出差,然后又背着我悄悄搬家,接着就单方面提出分手。苏锦,你怎么能这么玩我!是因为前两天网上的那条绯闻?我已经和你说了,我和白雨甯现在就只是老朋友,那些八卦根本子虚乌有!”   白雨甯,这个两年前就成了她压在心底长成魔障的名字。   “还记得白雨甯婚礼那天么?”苏锦闭了闭眼,艰难开口:“那天也是我二十六岁的生日,你喝醉了,抱着我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   霍琰只觉得心脏遭受了暴击似的一时失去了跳动的能力。   白雨甯结婚那天,他放纵自己沉醉,想着就此终于可以彻底放手了。没想到,竟然在他和苏锦之间割裂出一道这么深的伤口,偏偏,他竟还一直不知道这道伤口的存在。   “我……从那天起就对她彻底放手了。”分明是真实的想法,可如今说来,霍琰却觉得苍白无力。   苏锦在心里苦笑。她二十岁的时候他们在一起,他这么说,也就落实了之后的六年,他和她在一起时心里都还挂着另一个人。这个“实情”只会让她更难堪而已。   霍琰显然也明了这一点,一时竟不敢再开口,唯恐那句话不妥再让气氛恶化。   苏锦低头避开霍琰的眼睛,那里面昭然的愧疚和怜悯让她呼吸不畅,她迫切想要逃离这里,可想到最后一面,有些事情还是说开的好。   “霍琰,没必要这样,你不需要觉得愧疚,也不用……可怜我。你和白雨甯的事,我们在一起之前我就知道,我也有心理准备,你放不下她。但我还是同意和你在一起了,所以,无论什么样的结果都是我应该接受的。你可能不知道,这些年因为有你在,我挺过了很多难挨的时候,这就够了。”   够个屁!   霍琰一颗心被钝刀子戳了一刀又一刀,疼得要命却又没脸跟苏锦喊疼。   “我不够,咱们这才哪儿到哪儿!苏锦,我从来就没跟你掰的念头,我承认,这些年我把精力都耗在公司上了,忽略了你,可你不能寻个由头就把我一棒子给打死了,你不能连个改过的机会都不给我!”   苏锦在桌下双手交握绞紧手指,心里只有一片荒凉。如果霍琰的这番话在那天晚上离开前说该有多好,那么即使失去再多,她还有继续走下去的力气……   可惜,他迟到了,隔着失去一个生命的距离。   “霍琰,其实……我出了个小车祸,就在那天晚上你接到电话先离开之后。”苏锦比了比眼睛,压下眼底泛上的热辣,为什么一定要逼她到这个地步呢。   “我在新立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苏锦神色平静地看向一脸震惊的霍琰:“手机在车祸里摔坏了,温妍帮我补办了新的,我给你发那条短信的时候告诉自己,只要你多问一句,我就告诉你实话。可惜,你没有。所以,你看,就算如你所说,你已经放开了白雨甯,你也并没有那么在乎我。可是我在乎你。太在乎一个人就会变得贪心,变得想要得到同等甚至更多的回应,你做不到。在平衡被彻底打破之前,我们就到这里,好么?我不想走到怨恨你的深渊里,那会让我过去的那么多年变成彻头彻尾的笑话,那才是我真正无法接受的……”   霍琰狼狈低下头,眼底涌上热辣的湿意。   他不想放手,可是该如何拉住苏锦,他毫无头绪。   霍琰迟迟不肯松口,又无语挽回,两人间一时陷入沉默。   就在这时,苏锦的电话响了起来。   在苏锦起身接电话之时起,霍琰的视线就时时尾随着她,看到苏锦身体一晃险些倒下,他当即一个箭步冲上去抱稳她,怀里微微发颤的身体让他险些慌了手脚:“苏锦,你怎么了?!”   苏锦堪堪稳住心神,脱离霍琰的手臂,苍白着脸说道:“我有事要先走了。”   霍琰怎么放心让她这样子走,随手将账单付了拉着苏锦往外走:“你要去哪儿,我送你。”   苏锦条件反射想拒绝,可她实在赶时间,只好由着霍琰拉她坐上了车:“去火车站。”   苏锦虽然极力克制,但霍琰看得出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所以也没多问,发动车子直奔火车站。   “温妍,我要马上回老家一趟,能让你的朋友帮我弄一张最快回去的高铁车票吗?”一坐上车就立刻给温妍打电话。她能求助的朋友不多,明知道这段时间折腾温妍太多,可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电话那边温妍二话没说立刻就应了下来。   霍琰蓦地凑到苏锦电话边:“再加一张!”   电话那边稍顿片刻就应了一声挂断。   “你不用陪我去。”温妍电话挂得太快,苏锦还没来得及否定。   霍琰却口气坚定:“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一个人出行,我必须跟你一起。”   然后不等苏锦再开口,霍琰就调出电话簿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惟远,帮我准备辆车放到长宁市火车站,嗯,到时候见面说……”   苏锦想和他说不必,霍琰先一步开口:“有辆车方便,放心,对何惟远来说并不算麻烦。”   苏锦不再坚持:“谢谢。”   霍琰是真的不想听这俩字,可能怎么办呢,她铁了心要分手,自然恨不得跟他画一条宽宽的三八线。   苏锦瞄了眼闷不作声开车的霍琰,侧脸紧绷着,看来是心里窝着火。   “我……我奶奶病重了。”苏锦低沉的声音里泛着苦涩:“你送我到家之后歇一歇就先回来吧,我家里亲戚多,会很闹。”    ☆、chapter5   霍琰模糊地嗯了一声:“到时候看情况,你就不用操心我了。”   苏锦这会儿也的确是没有再多的精力和心情分给他了,刚才的电话是大伯母打来的,说是奶奶摔倒后送进急救室,不到一个小时医生就下了两次病危通知,她不快点赶回去,说不定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温妍做事向来稳妥,几乎没耽误多少时间,苏锦和霍琰就上了高铁。   从新岛到长宁,搭乘高铁需要近五个小时,霍琰帮她把座椅调整到舒服的角度,又贡献出他一侧的肩膀让苏锦靠着,沉声游说:“你抓紧时间先眯一觉,我在呢,保证不会让你睡过站。”   鼻翼间熟悉的淡淡冷香,是霍琰常用的香水味道,苏锦莫名觉得安心,自从出院后她再度陷入失眠的困扰,在这趟平稳的列车上,苏锦靠着霍琰的肩膀不久后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苏锦这一觉竟然从上车睡到了下车,中途停靠站上下旅客都没吵醒她。   往出站口走的路上,发现霍琰背着他小幅度活动臂膀,苏锦有些过意不去:“胳膊麻了吧?”   霍琰丝毫不在意:“没关系,活动活动就好了。”   霍琰早在上车后不久就接到了何惟远的短信,告诉他长宁那边已经安排了人接他,并附上了联系方式,没多久就收到了那个联系人的打招呼短信,写明了自己的姓名职位和车牌号码,所以一出火车站两下顺利接头。   “二少,那我就不耽误你了,在长宁期间有任何事随时联系我。”   霍琰握手致谢:“麻烦你了隋经理,稍后咱们再另聚。”   霍琰接过车钥匙略为寒暄后就驱车载着苏锦赶往中心医院。一路上越接近医院苏锦交握着的手指就绞得越紧,霍琰看得糟心,几次险些闯了红灯,所幸最后顺利到了目的地。   医院这地儿,不管哪个城市,车位永远紧张,好在他们今天人品爆发,刚进地下停车场,前脚就走了一位。   苏锦打电话问明了病房,俩人风风火火地往那赶,好在身边有霍琰护着,不然苏锦这一路不知道要撞到多少人。   刚拐过走廊,就看到病房门站满了人,老的少的小的,男的女的,一眼望过去目测得有二十来号,一见苏锦现身,两个中年妇人忙迎了上来,瞄了霍琰一眼后急匆匆推着苏锦让她进病房:“老太太问了你好几遍了,你赶紧进去见见!这是你对象?那就带进去让老太太也看看。”   苏锦刚要开口否认,就被霍琰揽着肩膀半拖进了病房。   原本陪在病房里的苏家四兄弟见苏锦进来后沉默着退了出去,门一关,病房里登时静了下来,只有苏老太太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苏锦看着陷在一床雪白被褥里几乎没有隆起的奶奶,挪动着沉重如铅的脚步蹭到床边。   “奶奶,我回来了。”话一出口,苏锦就哽咽不已。   昔日里这个老太太,精明强悍,身板硬朗,对苏锦从来没有个好脸色,更不要说什么温言细语,可尽管如此,自从爷爷去世后,她在苏锦心里就等同于家。她在,家就还在,虽然并不被待见,但总还有个归处。   如今,这个归处也要弃她而去了么?   “是……六丫头么?”病床上的苏老太太吃力地偏过头,努力打量床边的苏锦。   苏锦凑到她眼前:“奶奶,是我。”   苏老太太终于看清了人,看到床边还站着个人,问道:“这是你对象?”   霍琰抢先一步回答:“是的,奶奶,我叫霍琰,陪苏锦一起回来看您了。”   眼下的状况,苏锦只能硬着头皮默认。   苏老太太放下心头大石似的叹了口气,她现在说话气息已经不是很充足了,语气一贯没那么热络:“好啊,看到你身边有人陪着,我下去跟你爷爷也能有个交代了。现在你按我说的做,你那手机能录音吧,打开。”   苏锦懵惑地看着苏老太太,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霍琰利落地掏出手机放到了老太太枕边。   苏老太太昏花的双眼仔细打量着垂泪不已的苏锦,颤悠悠伸出干枯的手。   苏锦立刻伸手迎上前紧紧握住。   苏锦的手,冰冷而潮湿,还在微微颤抖,苏老太太闭了闭眼,两行眼泪无声滑了下来,哑声艰难说道:“你也不要恨我,我知道,我对你不好,可我没办法。我倾注了那么大的希望和心血在你爸爸身上,可他还那么年轻,就被那个女人给毁了,我恨啊!可我捞不着她的边儿,你越长大越像她的模样,所以只能算你命不好了,长在我身边。”   苏锦憋不住失声痛哭:“我不恨,奶奶!爷爷走了,你不能也扔下我,你是我的家,你没了,我就真的没有家了!”   苏老太太呜呜低泣着捏紧苏锦的手,好一会儿才堪堪找回声音,将霍琰叫到了床边,颤巍巍地握住了他的手:“我们家六丫头是个好孩子,就是命不好,你好好待她,要是你能娶她,给她个家,就跟她一起到我和老头子的墓前烧柱香,告诉一声。”   苏锦紧紧咬住下唇,忽然身侧的另一只手被霍琰大力握住。   霍琰的手,大而温暖,轻易将她的手包裹住,而苏锦却只觉得心头漫上来的悲凉几乎要将她淹没。   他娶她,然后组成一个家。这已经永远不可能了。   苏老太太却全然不知情,俨然是要将苏锦托付于霍琰。   最重要的事还没有交代清楚,苏老太太稳了稳心绪,力求声音清楚地传到手机里。   “小霍,你到门口把李医生请进来吧。”   霍琰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起身到房门口叫李医生,应声随他进来的是个四十岁出头眉目和善的男人。   在苏老太太示意下,李医生代为说明用意:“老太太要留些东西给苏锦,担心家里人多心杂,会在她身后闹纠纷,所以让我来做个见证。老太太,您开始吧。”   苏老太太点了点头,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当年老五车祸的赔偿金四十万,断断续续被老大几家挪用了大半,虽然当时都写了借据,但至今也没有还回来一分,我现在做主,借据就作废了,那些钱也不用还了。但是,我和老头子住的那套房子和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六丫头小锦,还有这本存折,里面是我和老头子攒下来的退休金和六丫头这些年给我们的,总共不到二十万。至于我的那些首饰,一半给六丫头,剩下的一半两个女儿平分。”   片刻停顿后,李医生问道:“您老还有要补充的吗?”   苏老太太闭了闭眼:“没有了。”   霍琰按下录音暂停,李医生需要一份备存,霍琰跟着他去办公室走一趟。   等到他们两人出了病房,苏老太太突然把苏锦拽近了两分,压低声音叮嘱:“你爷爷留了几件玉件给你,我给放到书架后面的暗格里了,你大伯他们谁也不知道,你可得收好了,也先别告诉小霍,虽然不值太多钱,可总算有个傍身的。”   苏锦在老太太盯人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这个在她成长过程中一直处于疏离甚至敌视状态的奶奶,却在人生的最后一程给予了她最大的保护。   霍琰回来得很快,刚刚他和李医生匆匆沟通了一下,老太太是他的老病患,所以对她的身体状况比较熟悉。老太太虽然眼下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大限也就这两天了。   苏老太太最大的心事已了,看着床边的俩人,心里很平静,她把苏锦的手交到霍琰手里,声音听着也轻快了一些:“六丫头我就交给你了,她没什么能借得上力的娘家,但也没有娘家人拖累,她长这么大除了她爷爷和我,没欠过别人一针一线。六丫头性子软,哪天我走了,你就替她做主,无论哪个为了钱找到她头上,都不用伸手。”   霍琰当场应下,嗓子眼却直泛苦水。奶奶呀,您可得保佑我能过上替您孙女做主的日子。   撑着等到苏锦过来,又交代了这么一通事,苏老太太抵挡不住虚乏,挥了挥手让苏锦他们去休息,话还没说完自己就昏沉着没了声音。   苏锦大惊,探手到老太太鼻下发现还有气息,才惊魂未定地跌坐回床边的椅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得好累,再也不想写死别了 (┯_┯) ☆、chapter6   随后两天,苏老太太一直断断续续昏睡着,意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苏锦坚持留在医院陪床,霍琰在医院附近的宾馆订了一间房,态度坚决地拒绝了苏锦让他先回新岛的意愿,白天几乎都陪着她耗在医院里,盯着她按时按点吃些饭,直到晚上探视时间结束的时候才一个人回宾馆。   尽管如此紧迫盯人,苏锦还是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消瘦下来,脸色难看得像是病人。而且,霍琰发现她的状态有些不对,整个人如惊弓之鸟似的,比如昨天下午好说歹说她才肯躺上旁边的简易床铺小憩,没过一刻钟,突然就醒了,三两步奔到老太太床前伸手指探测老太太的鼻息,然后送了一大口气跌坐回椅子里,额头、脖颈都是冷汗。   霍琰在一旁看着虽没出声,但心里直觉她这样很不妙。   苏锦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她又失眠了。不,确切的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不能闭上眼睛,一闭上就心慌胸闷、呼吸艰难。她知道自己需要一点睡眠时间,可却不敢吃一颗安眠药,她怕睡着了不够警醒,会再一次重蹈遗憾。   霍琰的沉默纵容让苏锦很感激。曾经也好,现在也罢,这个男人总是在她最需要身边有个人静静陪着的时候出现,所以,他是否爱她、是否最爱她、是否只爱她,都不是她甘愿和他在一起的首要条件。   苏锦从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有个人能愿意和她一起长长久久走下去,只要给她一些在乎,不让她太伤心,那么她就会稳稳守着他、守着他们的家。   苏锦一直以为霍琰会是那个人,可惜,不是他。   面对霍琰,面对和他的这段感情,面对自己的生活,苏锦觉得自己总是在一退再退,希翼被压缩得少些再少些,可依然还是不断地失去、再失去。   苏锦只觉得自己深陷在这个恶性循环之中,如陷泥淖,越挣扎陷落得越快,直至灭顶,直至一无所有,方可罢休。   守着生命即将走至终点的奶奶,苏锦此时心生绝望。   或许是苏老太太不忍太过折腾苏锦,昏昏沉沉迷糊了三天后,第四天中午她出现了回光返照。霍琰刚好出去买午饭,病房里只有她们祖孙两人。   苏锦看着老太太变得清明的双眼,眼泪立刻就涌了出来。她们俩都明白,最后的时刻来了。   老太太走得并不痛苦,走前紧紧握着苏锦的手问她:他对你好不好?   苏锦无声哭着点头,老太太手上的力道就那么一点点流逝,嘴里还反复低语着:别怕……别怕……   苏锦反手紧紧抓住老太太尚有余温的手,试图挽救住这最后的一丝温暖,失声痛哭。   她在这茫茫世界里最后的家,现在也没有了。   霍琰在走廊里听到苏锦的哭声心神一震,疾跑着冲进病房,就看到苏锦蜷缩着身体坐在床边,哭得像个走失的孩子。   手中的便利袋应声落地,霍琰几步跨上前来,用力将苏锦揽到自己怀里。   就在刚刚推开门的刹那,霍琰恐慌地感觉到,如果不紧紧拉住苏锦,她好像就会跟着老太太一起消失似的。   在苏老太太去世的这个中午,苏锦在痛哭中晕了过去。她的眼泪似乎在这个中午流尽了,再醒来后神情只剩麻木哀肃,就连在匆匆赶来参加葬礼的温妍面前也没有流露出更多的情绪。   老太太的遗体被送去火化,苏锦并没有跟去,她想奶奶留给她最后的样子定格在那天中午医院的病房里,而不是那一片将她吞噬的烈烈炉火。   葬礼结束当天温妍就要赶回新岛,听到苏锦说要再留几天处理老太太的身后事,不禁有些担忧。   所谓相由心生,苏家的男人们暂且不提,一群女眷里就没两个让温妍直觉心地善良的。   可公司里的事不由得温妍再多逗留,所以,当霍琰表示他要陪同到底时破天荒和他站到了同一阵营。   就算苏锦处在正常状态下,温妍和霍琰随便出来一个都能全方面碾压她,更别提她现在血槽几乎见底的情况了。   温妍怀揣着一半欣慰一半担忧的复杂情绪踏上了返程,而后不久,她的神直觉就被应验了。   此情尚且还是后话。苏锦送走温妍后就被霍琰强行带回了宾馆补眠,在她坚持下,霍琰不得不又新开了一间房。   明明身体累到了极致,可睡意却迟迟不来,苏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酝酿了近半个小时,最后还是认命地爬起来吃了两颗安眠药。   对苏锦来说,这个时候全然陌生的空间明显比满载回忆的熟悉的家更容易放松情绪休息,这是霍琰坚持让她来宾馆的原因。   一整个下午霍琰都在苏锦隔壁的房间里与陈秘书通过视频处理公务,临近下班时副总姜达跑过来吐苦水,中心思想只有一个:丧心病狂催归来。   霍琰预先定好了五点半的闹钟,时间一到就毫不拖泥带水地切断视频下线关机。   现在苏锦门口敲了三次门依旧没有回应,霍琰果断给前台打电话开门。   苏锦的病来得突然且沉重,意识不明并伴随高热,霍琰将人送到医院的时候苏锦呼吸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持续物理降温,再加上一直挂到凌晨才撤下去的点滴,苏锦的高热才总算退了下去,但为了预防反复发作,霍琰始终保持警惕,苏锦额头上的凉毛巾换了一夜。   苏锦在日上三竿时醒来,一睁开眼睛迎接她的就是霍琰双眼布满血丝却如释重负的笑脸。   想到他们现今的关系,苏锦不由得一阵心绪混乱。   病来如山倒,这场突如其来的发烧就像是□□,将苏锦身体里所有的疲累一夕引爆。   霍琰听完医嘱后回到病房,苏锦的点滴已经挂上了,人昏昏沉沉的睡着。霍琰在床边坐下,将苏锦没有挂点滴的那只手握在掌中。   纤细脆弱,指尖微凉。手中的触感让霍琰从心底滋生出细密的酸楚,以及顿悟后的豁然清朗。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白雨甯,他只有关心。而此时看着面色苍白的苏锦,除了关心,更多的是心疼和不舍。   他或许不能再给予浓烈而纯粹的爱情,可如果要和一个人携手余生,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苏锦。   可惜,苏锦醒来后的客气疏离让霍琰深刻体会了一把什么叫自以为是。   接下来两天虽然还要继续挂点滴,但住院就没有必要了,苏锦坚持回家住,霍琰无奈只好送她回去。   推开门的刹那,霍琰恍惚以为他回到了新岛静水路的房子。看着苏锦换上拖鞋后径直去开窗换气的背影,霍琰突然就明白了苏锦的心思。   这是苏锦心里家的模样,她曾经用尽心力将它复制到静水路,将他视作家人,可惜,他明白得晚了一步。   苏锦再次劝他先回新岛,霍琰哪里会肯,气氛一时凝滞之际,何惟远的电话来得正是时候,霍琰叮嘱苏锦好好休息后转身赴约,仓促的背影让苏锦生出落荒而逃的错觉。   事实上,霍琰是真的深觉挫败。   “我大老远跑过来看你,你就给我摆这副臭脸?”酒吧包厢内,何惟远吊着眉梢打量只喝酒不说话的霍琰:“听韩旭说,你对象把你踹了?那你现在这是什么情况?千里追妻?”   霍琰把手里的酒杯往桌台上一掼,满眼杀气瞪过去:“踹个屁,老子什么时候同意了!”   何惟远招摇的桃花眼轻飘飘瞟了霍琰一眼,气定神闲地给自己倒了杯酒:“踹和分手在能动性和意向性上还是有很大不同的,确切地说,人家姑娘要踹你没什么必要征得你的同意。要说我用词有什么不妥,那应该是千里追妻的妻字,你应该还没把人家娶过门。”   霍琰一口鲜血卡在嗓子眼,竟无法反驳,阴恻恻盯着他:“身为一个华裔,你的中文水平值得称赞。”   论打脸和捅刀子的实力,何惟远足以甩开韩旭十八条街。   “谢谢,我一直有这个自信。”何惟远目光微沉看着霍琰的脸,敛去调侃正色问道:“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写虐真的会伤身啊,下面加两勺糖容我缓缓(┯_┯) ☆、chapter7   霍琰微微仰头将杯底残留的酒一饮而尽,咋了咂嘴,斩钉截铁:“什么打算?当然是不能就这么掰了!”   “明智的选择。”何惟远举起酒杯碰了碰霍琰手边的空杯,不紧不慢饮了一口,悠悠道:“心有旁骛,还是个工作狂,你这样的条件,摊上个不图你心又不图你钱的女人,本来就占了天大的便宜,好好珍惜吧。”   霍琰真正交心的朋友并不多,韩旭和霍琰是其中之二,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韩旭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发小,而何惟远是当年留学时拼房的室友,臭味相投引为挚友。   事关苏锦,无论何惟远如何言辞刻薄他,霍琰心里明白,他是出自真正的关心。没办法,何惟远这人表达关怀的方式就是这么与众不同,越是亲近之人,他嘴越毒。人常说一物降一物,霍琰还真挺好奇,能把何惟远治住的得是什么样的人。   “这次回来你还要跟那一家子人掺和?”霍琰问道。何惟远的身世他大略知道,何家现任家主何老爷子早年的外室子,后来因为何大公子深夜飚车意外死亡,何家正室断了男嗣,当时远在美国已经十三岁的何惟远又被接回了何家认祖归宗。从他被写进何家家谱的那天起,何家老宅就没消停过。   何惟远笑得邪魅:“本来没心情陪他们玩,不过我还有些事要办,只能暂时留在那边。”   霍琰叹了口气:“还在找她?”   何惟远敛去笑意:“嗯。不管她会不会原谅,但我总是欠她一句道歉。我不相信她能一直杳无音信地消失下去,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霍琰忽的升起一种物伤其类的愁绪,和何惟远碰杯痛饮了一番。   何惟远刚归国不久,家事也好公事也罢,委实分-身乏术,这次名为考察长宁分公司经营状况,实则是为了看望霍琰,今晚酒吧匆匆一聚,他第二天一大早就要赶回去。霍琰承下他的好意,临分手时拍了拍他的肩膀,互为勉励之意尽在不言中。   夜风凉爽,吹散了霍琰本就不浓的酒气。他自小在霍老爷子身边长大,家教甚严,素来被教导自持有度、进退决绝,不料想却在感情上拖泥带水,闹得现在自伤伤人的局面。   在宾馆门口徘徊了片刻,霍琰还是遵从心中所念拦了辆的士奔往苏锦住处。   听到门铃声,苏锦刚吃下退热药,头脑还有些昏沉。医生说她体质本就不强,这段时间又情绪波动太大,心神虚耗,所以热度可能要反复几天,只需按时吃药,注意多休息。   “吵醒你了?”霍琰进门,将半路上买的宵夜递给苏锦。   苏锦刚吃完药,没什么胃口,用小碟子盛了一份蘸料放到餐桌上。   霍琰换过鞋,脱了外套挂在客厅一角的衣架上,熟门熟路地在餐桌边坐下,看到只有一份蘸料,纳闷:“你不吃?”   苏锦摇了摇头:“没胃口。去喝酒了?”   苏锦对酒味向来敏感。霍琰刚接手公司那会儿常有饭局,空腹喝酒的事儿没少干,一年不到就因为胃溃疡发作进了医院。推掉应酬不可能,苏锦只好不厌其烦地叮嘱他喝酒前记得吃些东西。   “何惟远来长宁分公司办事,晚上就聚了一下,他急着赶回去,让我代他向你问好。”霍琰夹起一个虾饺递到苏锦嘴边:“这虾饺不错,比我们在新岛常吃的那家好,你尝尝看。”   苏锦看着霍琰握着筷子的手有些愣神。   这么多年,刚在一起的时候也好,后来也罢,他从不会做这种恋人之间窝心的举动。他总是那么忙,读书的时候忙着学业,毕业之后忙着公司,他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分给她,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口味的菜,他记不清她的生日和他们的纪念日,甚至从不会在她跟前露出太多的私密情绪。一直以来,霍琰对她都有所保留,好像随时都可以转身从他们的这段关系中抽离。   他们之间的这段感情,开始的有些畸形,后天又严重营养不良,注定无法健康成长,最后开花结果。   霍琰举着筷子不肯退让,苏锦叹了口气,她还是看不得他的固执,只好凑上前来咬了一口。其实,她并不是那么喜欢吃虾饺,不仅是虾饺,所有海鲜类的吃食都不太喜欢,以前之所以总买虾饺做宵夜,只是因为霍琰喜欢。   “好吃吧?”霍琰眉眼间透着淡淡的期待。   苏锦点了点头。事实上,由于生病的原因,这两天她吃东西也尝不出什么味道。   霍琰眉眼间的笑意愈发生动,迅速将苏锦剩下的半个虾饺塞进自己嘴里,然后又加了一个递到苏锦嘴边。   苏锦:“……”   短暂的对峙后,苏锦再次败下阵来,不过这次她把整个虾饺都吞进了嘴里,并在霍琰再次递上来之前制止他:“我刚吃了药,没什么胃口,你自己吃吧。”   霍琰放下筷子倾身上前,温热的手掌覆上苏锦的额头,眉头微蹙:“好像真的有些热,我送你去医院挂水。”   苏锦拉住站起身的霍琰:“没事,医生也说了,这两天夜里可能会有反复,吃了药就行,挂水太多也不好。”   “那你去床上躺着休息吧,碗筷我自己收拾。”霍琰拉起苏锦将她推向卧室门口。   苏锦感觉药力上来后脑袋的确有些昏沉,就顺着霍琰的意思回了卧室。半睡半醒间,忽觉身边床垫一沉,一个温暖的身体靠上前来,将她温柔地抱在怀里。   “霍琰……?”苏锦想要撤开身体,却被抱得更紧。   “别动。”霍琰贴近苏锦微微发热的耳廓,压低嗓音:“医生说你最近不能再吃安眠药了,我抱着你睡,好不好?”   苏锦挣脱不开,又极是眷恋霍琰身上的温暖,一番心理斗争后顺从了心底真实的渴望,放松身体享受这份倚靠。   在霍琰的印象里,苏锦的手脚总是微凉的,现在却因为生病的缘故身体明显温热了许多,那天送她住院后,霍琰找医生仔细咨询过,苏锦之所以病得这么严重,主要还是心病,情绪太过压抑身体总会负荷不了,所以,想要真正康复,还是要把心里的压力释放出来。   霍琰知道这个时候他这么做有揭开苏锦心里的伤疤和乘机而入的嫌疑,但错过了这个机会,苏锦就会彻底将自己封闭起来,以后再想让她倾泻情绪恐怕会更难。   无声叹了口气,霍琰心下一横,在苏锦耳边轻声道:“奶奶一直对你很严厉么?”   苏锦身体一僵,慢慢转动脑袋将额头抵在霍琰的肩窝里,声音有些模糊:“嗯。很严厉。以前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我,爷爷去世后她更是不让我回来看她,我想她大概是不想再见到我了,可是我错了,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的糖呢?! ☆、chapter8   诚如霍琰所料,适当的药力影响、!一个保护性的环境,再加上夜晚这个容易让人脆弱的时刻,苏锦意识和下意识中压抑起来的情绪被诱导着释放出来。   人要经历多少多少伤痛和失去,才能练就人前的淡定从容?   霍琰始终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苏锦时那双宁静平和的眼睛。彼时他以为是未经世事的单纯,慢慢接触下来直至此刻,他才知道是自己想得太单纯。   “再也没人一边说着刻薄的话一边给我热饭,再也没人会在我回家晚的时候守在桥边等我了……”回忆的尾端,苏锦再次面对自己奶奶的离去,心情已不如之前那样悲痛。她知道,一个人的日子不好过,几个叔伯姑姑也远没有人前表现的那么孝顺,幸而奶奶走得没有太多痛苦,从此和爷爷长长久久的葬在一起彼此做伴,也是归处。只是今后,自己就要一个人走了。   霍琰抱着苏锦的手臂紧了紧,下巴轻抵在她额头蹭了蹭:“没关系,爷爷奶奶不在了,以后还有我。我会给你热饭,等你下班,帮你做家务,一直陪着你,一直……”   回忆,尤其是充斥着太多让人痛苦的回忆是极容易让人疲倦的,但昏昏沉沉之际,苏锦还是听清了霍琰的话。   诺言听起来多么诱人,破碎后的现实就有多么痛人。这个真相,苏锦领悟深刻。   “我们……分手了。”苏锦轻声低语,似在提醒霍琰,更像是在自警。   “我们没分手,你忘了么,我还没同意。”霍琰否认。   苏锦暗忖:连个病人也忽悠,这什么脸皮!   苏锦累极,不想也没心力和他纠结这个话题,只能沉默以对。   霍琰拿这样的苏锦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放缓声音游说:“好,就按你说的。那......咱不分手了,好吗?”   苏锦垂首低眉,从霍琰的角度看,只看得到她微翘的睫毛轻轻颤抖。   十几秒的静默后,苏锦依旧摇了摇头,声音模糊道:“睡吧,很晚了。”   苏锦因为轻微发热吃了药后本就精神不济,又在霍琰的刻意引导下将深藏在心里多年不敢碰触的记忆翻了一遍,此时真的是心神俱疲,迷迷糊糊着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霍琰再是有心乘热打铁也不忍剥夺她难得的睡眠时间,探试她额头的温度有回降的趋势,一时放下心来,幽幽叹了口气,认命地一动不动充当抱枕,不知不觉竟然也迷迷糊糊睡着了。   霍琰是在一阵熟悉的食物香气中醒来的。熬煮得稠糯的白米粥,热腾腾待出锅的包子,爽口的酱瓜和鲜拌的小菜。霍琰已经记不清在过去的几年里吃过多少次这样的早饭,可今天坐在饭桌前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人性本贱。霍琰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韩旭这话竟然应验在了自己头上!   苏锦尽量克制自己不去关注霍琰眉眼间泄露的失落和困扰,待他放下筷子后才出声:“公司离不开你,你一会儿就先回去吧,这次……谢谢了,回去找时间我请你吃饭。”   霍琰起身收拾碗筷,看也不看她:“既然是我送你来的,那就得让我把你带回去。”   回去?现在她还有哪里可以回?   苏锦一下子有些茫然。   当初那么坚定地留在新岛,一来长宁这边爷爷已经不在了奶奶也不想她回来,二来霍琰在新岛,温妍也打算留在那儿,所以,心有所系兼之无处可回,她才满心希翼留在新岛再建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家,和霍琰一起。   现在,那里已经不再是她的归处了。   或许……或许该留在长宁吧,起码还有这处老房子可以让她守着,存个念想。兜兜转转,也只有这里才算是她的家,只是没有家人了。   霍琰手中的瓷盘应声摔进水槽,还没来得及动手去捡,苏锦已经奔了过来:“别碰,小心伤到手,还是我来弄吧。”   霍琰戴着的手套被摘掉,冲过手后人也被推到了一边。   倚在冰箱边看着苏锦熟练地处理瓷盘碎片、清洗碗盘,霍琰一时心头百感交集,最后化作深深的无力与挫败。   他以为苏锦提出分手是基于误会和妒意难平,可现在看来,他错了。苏锦似乎是……对他真的失望了。如若不然,刚刚她怎么会流露出不想再回新岛的念头。   这个认知让霍琰心生慌措,所以才一个不留神摔了盘子。   绝对绝对不能让苏锦离开新岛,起码这两年不行,不然他就真的可能要失去苏锦了。   霍琰:“温妍应该还没和你说吧,不久之后将会有一场大规模的净网行动,网络文学属于比较重点的关注对象,温妍恐怕要有的忙了。”   这件事苏锦早有耳闻,温妍也提过两次,公司也已经着手开始对平台上的文章进行后台审阅,只是任务量太庞大,绝非一时半会就能搞定的。   想到之前温妍疲惫的脸色,本来以为她是赶路累的,现在看来八成是加班熬的。   以霍琰的人际关系,想来对这个消息的内情有不少了解,苏锦本想细问一些,门铃就响了。   霍琰先一步去开了门,见到门外再度齐聚一堂的苏家人,霍琰不冷不淡地打过招呼后侧身让他们进屋,然后迎上从厨房里出来的苏锦,大马金刀坐在她身边,俨然一副准女婿的架势,别说,还真糊弄住了一众苏家人,没一个人提出请他回避。   苏锦心里明了接下来会是一种什么场面,她不想让霍琰见到,只能寻个借口支开他:“你先去订车票吧,稍后我们就动身回去。”   霍琰身体后倾靠在沙发上,长臂横在苏锦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仿佛将苏锦护在臂弯里,淡定道:“有隋经理在,放心。”   苏锦叹了口气,也不再坚持。   当然,其他的苏家人也没给她多余的时间坚持。   苏家大伯代表众人表明来意,为的果然就是老太太的遗产。按照他们的意思,老太太留下的东西,理应几兄弟平分,苏锦可以代表她爸爸继承其中一份。   “这老房子留着也是个伤心地,现在老太太没了,空着也不好,不如早点转出去,正好我有个朋友在房产中介工作,我已经联系过她了,下午她先过来看看房子。”苏锦的大伯母说道。   苏锦脸色一沉,接过霍琰递过来的手机,看了她大伯叔叔和姑姑一眼:“如果奶奶临走前没有交代,自然是要按大伯说的办,可奶奶是留了话的,这老房子……不能卖。”   不等他们开口,苏锦按下了录音播放,苏老太太熟悉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清晰明了。   听着老太太对身后之物的处理交代,苏家人的脸色愈发凝重,尤其是苏锦的几个婶娘,看着苏锦的眼神都凌厉了起来。   “老太太这是病昏了头,说胡话呢吧!”录音声一听,苏锦的二婶就拔高了声音发出质疑。   苏家人纷纷附和。   霍琰手臂一伸收回放在茶几桌上的手机,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老太太留话的时候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场,还有李医生从旁作见证,这份录音在他那里也有备份,如果有异议,我们也可以请位律师过来咨询咨询,各位叔伯姑婶以为如何?”   苏家兄妹几个万没想到老太太会留这一手,一时之间既愤怒又心焦,偏偏无力反驳,脸色难看得很。   苏锦的姑姑却不是个讲道理的人,现下听闻老太太把东西都留给了苏锦一个小辈丫头,立马就开闹了。从当年老太太和老爷子倾尽家财供苏锦的爸爸读书,到苏锦的祸水妈妈抛夫弃女害死苏锦的爸爸,再到养大苏锦供她读书上大学……苏家姑姑声情并茂,旧账恨不得翻到了半个世纪之前。   一众苏家人或旁观,或附和,说到底就是一致以纵容的态度表示支持。   苏锦也不打断她,低眉垂目听着,期间肩膀微沉,是霍琰的手臂揽住了她。   妈妈这个词,是苏锦成长过程中最大的阴影和痛苦来源,嘲笑也好,怜悯也罢,于她来说都是伤害,尤其是这种伤害来自于亲人。即使她现在长大了,这种伤害带来的痛苦她也依旧无法习惯。   可不是你不习惯,别人就会绝口不提。所以,苏锦一直在锻炼一种技能,就是沉默。你不作回应,说的人总有一天会觉得无趣而渐渐不再提起。   “没关系,熬过这一关就好了。”苏锦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   可是,苏锦能忍,不代表霍琰能忍。   搭在苏锦肩上的手掌握了握表示安慰,霍琰状似悠哉地翘起二郎腿,缓缓扫视的眼神却锐利非常,冷声道:“既然姑姑要算账,那咱们今天就好好清算一下。”    ☆、chapter9   chapter9   连苏锦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风格的电影都不知道,霍琰哪里会知道苏锦的具体经济状况和小时候的生活境况,他这么说不过是根据苏家几个长辈的性格来推断他们的行为。果然,结果正如他所料,他们心虚了。   霍琰捏了捏苏锦的肩头,示意她可以出场了。   苏锦起身走到电视柜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老式的铁质饼干盒子,打开盖子放到茶几桌上,看到里面的东西,苏家几兄妹的脸顿时浮上明显的羞愧。   盒子里装的,正是几家写给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借条,零零散散加起来,竟有五十多万,苏锦爸爸的车祸赔偿金去了哪里,不言而喻。可笑的是,最早的一张五万元借据距今竟然你已经二十三年了。   苏锦将叠放整齐的借据一张张翻看了一遍,放回盒子里,心绪并没有什么大变化,缓声道:“我爸的事,我没什么说话的资格,但是我,据我所知,不管是吃穿用,还是上学,花的都是我爸用命换来的赔偿金和爷爷奶奶的退休金,所以,姑姑的账,算不到我头上。至于姑姑说我爸欠家里的,我想这些借据上的钱和这么多年的利息也该还清了。至于奶奶留下的东西,我也从来没想过独占,我只要这间老房子,其它的东西你们随便拿走,这样可以么?”   老房子虽然不算小,可位置不佳,房龄又老,卖了也不值二十万,老太太留下的存款也有小二十万,这么分看似苏锦占了一半,可存款里有不少是苏锦这些年给老太太的,再算上借据,谁占便宜可想而知。   霍琰知道苏锦这是花钱买清静,虽然吃亏,但胜在规避了麻烦。   “我们下楼去超市买点东西吧。”苏锦叫上霍琰,暂且将客厅让给苏家一帮人商议。   霍琰应了一声,跟着苏锦出了门。   “要去超市逛逛么?”出了小区,霍琰问道。   苏锦摇了摇头:“麻烦隋经理帮着订两张今天下午回去的车票吧,待会儿吃完午饭换了锁咱们就回新岛。”   霍琰一愣:“这么急?楼上的人还没走呢。”   “他们很快就会走了。”苏锦语气笃定,径直走在霍琰前面,两人之间保持了两三步的距离。   霍琰却从她貌似平静无波的语气里听出了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没了苏家爷爷和奶奶,苏锦和楼上那些苏家人,恐怕就此就要断了关系了。   苏锦是难过的。霍琰可以确定。可现实生活里,面对大多数的困境,语言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所谓安慰的话,往往说了不如不说。这也是霍琰不惜推掉几个重要商务会面也要死皮赖脸跟在苏锦身边的原因。在苏锦提出分手之后,他才真切体会到,什么叫做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听起来略文艺略矫情,苏锦却默默坚持了十年,陪他跨越了失恋的颓唐,渡过了初初接手家业时的焦躁与重压,包容了他的忽视和任性,给他构筑了一个安心的退路。   这几天午夜梦回睡意全无的时候,霍琰反复自省,发现他之所以敢恣意妄为,依凭的无非就是苏锦给他的这条退路。   可这些年他习惯了撒着欢儿往前跑,不曾想着停下来回头看看,终于走到今天,把退路给弄丢了。   看着苏锦和锁匠大叔定好了上门换锁的时间并留下了地址和电话,霍琰摸着口袋里的钥匙嘴巴里有些泛苦。被还回来的钥匙,想要再次送出去,恐怕不会那么容易了。   苏锦,我在往回走了,回来找你,你一定要等等我。   回去的路上,霍琰看着苏锦的背影,紧紧跟在她身后,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   诚如苏锦所料,等到她再度回到老房子的时候,大伯他们已经商量出了结果。   两本存折,客厅和书房里的几个摆件,还有老太太的大部分首饰,以及那个装着借据的盒子。   苏家人走得痛快,甚至连客套的告别话也没有。   苏锦站在主卧看着床头柜上爷爷和奶奶的照片久久不动,握成拳头的右手掌心里是一对简朴得没有任何花纹的普通金戒,带着明显的长时间佩戴留下的痕迹。最后,她解开脖颈上的项绳,将两枚戒指串上,连同那块莹润的玉坠一起,戴回颈间。苏锦听爷爷说,她脖子上的那块玉坠是当年爸爸花了小半年的工资买的,给她的出生礼。   看着从主卧出来的苏锦,霍琰直觉上发现她有什么不同了,可具体是什么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有些心慌,不安如鲠在喉。   老房子的阳台上有不少绿植,苏锦喊来对门和楼上楼下的老邻居分送了,就连家里的食材也只留了一顿的分量,剩下的也一并分送出去。吃过午饭洗涮完毕,冰箱一应家电统统断了电,家具也蒙上了防尘罩,锁匠大叔准时上门,手脚麻利地不用一刻钟就换了门锁。   临关门前,霍琰回头看着整理妥当的屋内,忽然就想到了新岛的家。搬走前,苏锦是不是也是这样将日常痕迹收拢封存,然后打包带走。   候车室门口,苏锦客气地向隋经理道谢,然后和霍琰一起踏上了回程的列车。   “我送你回去。”走出出站口,霍琰再一次提出送她回家。   苏锦依旧推辞:“不用了,温妍说来接我。”   霍琰还要坚持,却被几声车喇叭声打断。   温妍在两人不远处下了车,冲苏锦挥了挥手。   “那我先走了,你回去开车小心。”苏锦顿了顿,看着霍琰还泛着血丝的眼睛诚恳道谢:“这次谢谢你了,如果这个周末你有时间,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么?”   霍琰握拳的手松了又松,最后点了点头:“好,我等你电话。”   苏锦嗯了一声,转身走向温妍。   “你还好么?”温妍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问道。   苏锦放任自己瘫坐在副驾,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老实讲,不太好。”   温妍扔给她一罐八宝粥:“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硬撑不是好习惯,泪腺存在的价值就在于让人有痛哭的能力。需要我借肩膀给你么?”   苏锦打开八宝粥舀了两口,很不客气地拒绝:“不需要,眼泪暂时透支了。”   “哦,那可就有些麻烦了,不然去唱歌怎么样,压抑的情绪总要发泄出来才行。”温妍建议。   苏锦坚定拒绝:“唱歌只会把你的负面情绪转移到我身上,还是算了吧,我就想好好睡一觉,然后回去上班。”   温妍神色一松,嘴角弯起的弧度也轻快了两分,嘴上却不饶人:“怎么,你这是要化悲痛为工作量么,还是歇两天再上班吧,我可不是那么周扒皮的老板。”   苏锦吃了小半罐八宝粥,靠在座背上长叹了一口气,偏过头看着温妍:“听霍琰说净网开始了,公司里忙疯了吧?你还好吧?”   温妍看了苏锦一眼,苦笑:“说实话,我也不太好。情况比我们预想的严峻,而且我好像有些犯小人。好在咱们准备得早,如果我人品爆发一下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苏锦舀了口八宝粥递到温妍嘴边:“来吧,一个罐里的粥,你也喝两口,咱俩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与其靠你人品爆发,还是靠咱们这些战壕里的战友们通宵达旦吧!”   温妍爽朗大笑,痛快地将嘴边的勺子叼进嘴里,催促着苏锦再喂她两口。   回到新区已经将近晚上十点,苏锦没让温妍离开,煮了两碗素面充当夜宵,一边吃一边粗略说了下公司目前的状况,然后洗漱休息。   也许是太累了,苏锦这一晚竟然没有失眠,还是在闹钟提醒下才醒过来。   两人收拾妥当之后买了早餐直奔公司,一进办公间,浓浓的低气压立即罩顶。   看着起身到茶水间冲咖啡的同事,苏锦仿佛又看到了高三时期的同学,身如柳絮、脚踩棉花,三魂游离、七魄散体。一词以概括就是:将死。   见到温妍和苏锦回来,一众人纷纷扔掉手里的鼠标哀嚎:“可以任性地不要加班费只要下班么?!”   温妍偏过头看看苏锦:“你猜战友们的血槽能撑到我人品爆发那天么?”   苏锦诚实地摇了摇头:“我看......够呛。”   “那赶紧开会吧!”温妍扭身冲向会议室,一边跑还一边招呼各部门的老大:“诶,你们倒是快点啊!”   技术部徐大大飘到苏锦身边,哑着嗓子幽幽道:“怎么这么快回来,老太太的身后事办完了?”   苏锦点了点头:“办完了。这时候闲着还不如忙一点好过,再说公司现在正是离不开人的时候。”   徐冉拍了拍她的肩膀,并肩进了会议室。    ☆、chapter10   会议室的门一关,温妍自动切换成严肃模式。在座的几个部门负责人都是当初毕业后一起创业的同窗兼好友,早就习惯了她的风格。   编辑部部长秦墨将手里的晨报传给几个人看,神色很是凝重:“今儿的晨报,整版都是关于这次行动的报道,形势比我们预计得还要严峻。”   温妍扫了眼报纸,转手递给苏锦,叹了口气:“是啊,虽然我们早动手一步,可在线作品数量太大,逐篇逐章审核下来,最少也要一年,所以我和徐冉商量了一下,必须要请外援了。”   林东升分管法务,这几天也带着部门里的几个同事帮忙后台审阅,听闻温妍的话皱了皱眉:“上次开会时提出的读者有偿审阅的方法我还是持保留态度。一来进度无法控制,二来审阅质量无法保证。”   温妍蹙眉:“这的确是不容忽视的问题,可眼下亟需解决的是不管如何先初审一遍,咱们再对初审没通过的部分进行二审。”   秦墨对这个应急措施还有更深一层的顾虑:“如果审核质量无法保证,我担心本应该没问题的章节被误判锁掉,会影响作者们的写作情绪。一旦这种情况恶化,那后果可就很麻烦了。”   昨晚苏锦听温妍分析这个应急措施时提过这一点,这也是她最担心的一处。   苏锦偏过头看着坐在身侧的徐冉:“徐哥,手机可以审阅么?”   徐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这个可以实现。”   “那就好。”苏锦小小松了口气:“我觉得,应急措施可以现在就开始,先减轻一下大家的工作量最重要,不然总是这么加班人心怕是要动摇。徐哥这边恐怕得辛苦一下,尽快把审阅开通到手机用户,我马上去大学城那边联系一下,临时招用一批兼职,事先规范好数量和质量要求,应该问题不大,你们觉得怎么样?”   秦墨和林东升几个纷纷赞同,温妍的脸色也和缓了几分,但蹙起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环视了在座的几个人一圈,沉声道:“我有点私事恐怕要离开一段时间,具体多长时间暂时还不能确定,公司的事就麻烦你们多费心了,日常管理还得东升你受些累。”   自从一起创业,温妍几乎没请过假,能让她在公司这么关键的时刻请长假,必定不是小事,一时间会议室里的几个人担忧地看着她。   “你是要……回家?”林东升和温妍是同届同班同学,刚进大学不久就一起加入了校报,大四又一起创业,对她的事稍微有些了解,可也仅限于此。家,一直是温妍避之不谈的忌讳。   果然,温妍的脸色又暗了一些,可却没有敷衍回避,点了点头:“我妈的病到了晚期,我得回去一趟。”   “那你就赶快回去吧,公司有大家在,你就别操心了。”苏锦对温妍的情况知道得比别人多了一些,即便如此,她也很少听到她提及自己的家事。   温妍身体后倾靠向椅背,叹了口气:“已经联系好了,这个周末动身回去,这两天正好跟着苏锦把大学城兼职的事落实了,这样我也能走得安心一点。”   一起共事这么多年,温妍对家庭情况讳莫如深,在座的几个人早有默契,与其说些不痛不痒的所谓关心安慰的话,倒不如把公司这一摊子事儿料理妥当了也好让她安心处理私事。   技术层面的东西有徐冉坐镇,基本上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就是会同编辑部、财务部来商讨确定雇用短期兼职工的细则。一确定兼职工的数量和招聘条件后,温妍和苏锦两人就立刻出发,奔往大学城。   除了在公司担任版权部的负责人,苏锦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公司旗下比较知名的写手一枚,用读者的话形容,就是大神写手,最擅长传统工艺类题材的古代小说创作,这么多年来在写手圈内有几位交情颇深的朋友,正好有两位在本地大学任职,接到苏锦的电话都痛快地表示帮忙。   得到确切回复,苏锦的心安稳了一半,收起手机看着沉默开车的温妍,有些郁闷:“昨晚怎么没说?”   温妍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抿了抿嘴角:“你也知道,我不想提他们,能少说一遍是一遍。”   苏锦刚经历丧亲之痛,却极有自知之明地没有发表什么规劝的言论。从大学时低一级的学妹到公司里的下属,再到生活里近十年的朋友,苏锦也只是知道温妍独自一人离开家乡上大学,此间从未回过家乡一次,也从不提及父母家人,这是她的雷区。就像抛夫弃女的母亲和伤痛斑驳的童年是苏锦她自己的雷区一样。   彼此尊重,雷区绕行,是这些年她们相处下来达成的默契和相处之道。   “好吧,你别勉强自己就好,需要我过去的话直接打电话。”苏锦说道。   温妍浅浅一笑:“放心,我不委屈自己很多年了,这次也一样。倒是你,耳朵根子别那么软,多想想怎么疼过来的。”   温妍并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唯有真正上心的朋友才会毫不保留地表明立场。对苏锦和霍琰的这段关系,打从一开始她就不看好,且明着和苏锦提了几次,能让温妍做到这个地步的,这十年来也就苏锦独一个。   苏锦偏过头看着车窗外匀速后退的街景,好一会儿之后才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看不得苏锦这副低沉的模样,温妍转移话题调节气氛:“我觉得徐冉还不错啊,抠是抠了一点,可好歹有房有车,有腹肌有长腿,经济适用,对你也有意思,要不要考虑看看,人家不都说么,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就是时间和新欢。”   “屁!”苏锦横了某人一眼:“我还不想害人害己。再说了,我归团不好么,起码以后过年过节你可以跟着我搭伙了。而且,你信息更新速度太慢了,徐哥脱团计划的目标早就盯上秦墨了好么?!”   “是么?!”温妍佯装意外,啧了啧嘴,感慨:“瞧瞧瞧瞧,跟人家徐冉学学,天底下歪脖树那么多,何必非得吊死在一棵上。”   苏锦咬牙:“是么,那你这么多年怎么还没找一棵歪脖树?”   温妍唇角微挑,哼了一声:“那是因为我还不想吊死。”   苏锦:“......”   就知道正常人是没法和温妍正常聊天的。   好在接下来的大学城之行非常顺利,通过引荐和两家大学的工会负责老师沟通后,基本上确定了合作,稍后学校这边就会给出具体的兼职学生数量和名单,到时候统一在学校礼堂开个讲解会详细说一下工作内容和要求就可以开始工作了。   请两家学校的工会老师一起吃了顿饭,两人赶回公司的时候也不算晚,得知兼职工的事情基本落定,秦墨手臂一挥当即宣布加班结束,办公室里欢呼声一片。   苏锦没有跟着大伙儿一起下班,她暂时留下来和秦墨商量了一下讲解会的关键点,等到走出公司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告别秦墨朝地铁站走,没五分钟的功夫,手机就响了,苏锦看了眼显示的名字,犹豫再三,还是按下了接听键,清静的街道上,霍琰的声音从手机彼端传来:“下班了吗?”   苏锦嗯了一声:“刚下班。你......也早点下班回家吧。”   霍琰顿了顿,开口道:“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新区离你公司有些远。”   “不用麻烦了,我搭地铁回去就行。”苏锦忙拒绝,这还是霍琰第一次说要接她下班,可惜,她已经没有了享受这份体贴的身份。   “我......我到地铁站了,先不和你说了,再见。”苏锦寻了个借口就要挂断电话。走出一段感情是需要时间和隔离的,她深深爱过霍琰,甚至在此时也还残存情愫,所以,她没有办法和霍琰退回朋友的位置。也许有一天,她还能心平气和云淡风轻地和他彼此寒暄,但绝对不是现在。在那之前,她只想和霍琰尽量接触得少一点,再少一点。不然,她怕自己一直走不出来。   耳边的声音仓皇挂断,霍琰站在落地窗口握着手机的姿势未变,看着窗外如星一般璀璨的灯光心底涌上一片冷寂。   他想告诉苏锦,他会一直住在静水路的家,等她回来。可苏锦却没给他说出口的机会。   这一刻,他非常想见苏锦,仿佛不看一眼就什么也做不了。可是当他坐在车里的时候才恍然,苏锦的新住址,他并不知道。   回到静水路的房子,迎接他的只有一室的冷清。霍琰在房间里晃了一圈,试图寻找一丝熟悉的痕迹,一丝苏锦遗留下来的属于她的痕迹,可惜,就连床单枕套都是新换洗过的,唯一让他熟悉的,恐怕就是苏锦惯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霍琰颓然倒在床上,感受着巨大的失落和无力慢慢将他吞没。    ☆、chapter11   接连几天夙夜难寐,霍琰肝火上涌,直接导致火山性格从休眠状态激发为半休眠体,在办公室里爆发了几次,喷得几个部门主管灰头土脸苦不堪言,一时间公司上下战战兢兢,唯恐自己点背点炮。   熟人圈里,霍琰的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和苏锦在一起之后被顺毛多年,加之工作后刻意收敛,性情才缓和了许多。   不想修炼小十年,一朝分手就回到了解放前。   常去的酒吧里,韩旭瞧着眼底充斥着郁色的发小,无奈摇了摇头,“你也尽量克制点,东子都跑来跟我哭诉好几趟了。”   韩旭口中的东子大名程东,是韩旭的同系师弟,推荐给霍琰做特助,目前正处在霍琰暴脾气伤害覆盖领域内的重灾区。   霍琰仰头喝光杯里的酒,淡淡瞥了韩旭一眼,“媳妇都要跑了,我还得克制?”    韩旭暗搓搓骂了句活该,相当嫌弃道:“早干嘛去了,早领了小红本本盖上媳妇的戳,苏锦哪还能踹你踹得这么利落!”   霍琰心火上行,咬牙切齿:“马后炮有用?”   马后炮个屁,马前炮都不知道轰了多少遍了,你听进去过么?!   韩旭心里这个愤慨啊,可打小在霍琰跟前就没武斗优势,只得自我宽慰,再次不跟他一般见识。   在一起的时候迟迟不给人回应,一分手就后悔没跟人领小红本本,这种人,就算是发小,韩旭也忍不住想给他总结一下属性,一字以概括,就是:贱!   可属性再贱也是哥们,韩旭拢了拢快要操碎的心,切换到知心模式:“既然你不打算放手,那就要拿出行动来啊,老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更何况,苏锦对你也不烈。”   霍琰心塞的灌了口酒,“不烈?呵呵。”   是没有横眉冷对,也没有冷言冷语,打电话过去也从来不拒接,可没说几句话就陷入尴尬的冷场状态。霍琰终于明了,苏锦的不再迎合迁就,仿佛是撤掉了他们之间的那座桥,他想靠近,却发现这么多年来他竟没给自己踩出一条走到苏锦身边的小路。   醒悟越多,越觉得无力。   也越不想放手。   霍琰陷在这个循环里不得脱身,这也是他近期心绪浮动过大的原因。   看霍琰的反应,韩旭心里有些意外,苏锦对霍琰一心一意热了这么多年,作为近距离旁观者,韩旭心里笃定,只要霍琰定了心,苏锦是不会跑远的。可现在,他的笃定开始动摇了。   “要不,我跟苏锦找个时间聊聊?”韩旭道。   霍琰深深看了韩旭一眼,端起的酒杯凑过去碰了碰韩旭的,“和她约好了明天吃晚饭,看情况你再找她。”   韩旭心下一沉。霍琰竟然没有反对,看来情况是真的有些糟。   磨合了几天,兼职生的工作算是进入了平稳的状态,根据统计数据显示,最多三个月,审阅的任务就能够按质量完成。公司上下终于从加班的阴影中解放出来,苏锦也能按时上下班了。其实,她倒是希望在公司多加会儿班消磨时间,家里的地板已经无死角擦过两遍了,更别提衣柜书架厨房,实在是没什么好擦洗的了。   温妍背靠在厨房门看着娴熟烹炒的苏锦,状似无意道:“明儿从机场回来要跟霍琰一起吃饭?”   温妍明天下午的飞机,本想自己过去,苏锦坚持要去送她。   苏锦怕霍琰有工作安排,所以提前打电话确认了一下,正好被温妍听到。   苏锦嗯了一声,“之前他陪我回老家,总要感谢一下。而且,我也想和他好好吃顿饭,好好……告个别。”   温妍叹了口气,“你觉得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别再委屈自己就好。”   “我知道,你这趟回去也顾好自己,公司的事就别多惦记了,有我们呢。”   温妍轻笑,“放心,当甩手掌柜我最在行了!”   苏锦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也是,温妍这掌柜当得的确够闲,都跑去搞副业了。   新区这边离机场相对来说比较近,温妍的行李不多,早早就收拾好了,今晚索性住在苏锦这里,明天直接去机场。   也许是因为陪在身边的苏锦同样倒霉催,也许是因为情绪恰好积压到了临界点,还也许是今晚的月色正好适合……   不管怎样,在返乡前的这个夜里,温妍躺在苏锦身侧,就着窗口投射进来的清冷月华,借着回忆慢慢揭开捂了多年的伤疤。    ☆、chapter12   往事可以重提,证明昔日的伤口可以被碰触,也算是好的开始。   第二天一早,俩人站在洗漱台前刷牙,看着镜子里对方无法遮挡的黑眼圈和隐隐红肿的眼睛,不由得相视大笑。   好在是下午的飞机,敷了两个小时的湿毛巾,出门时俩人终于恢复脸面见人。   温妍没有让苏锦送她进去,俩人在停车场拥抱告别,苏锦看着温妍背着背包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走出视线所及才重新坐回车里。   距离晚饭时间尚早,公司那边又请了假,苏锦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去往哪里、干什么的茫然。以前是怎么打发时间的?打扫家里的卫生,不厌其烦地照着菜谱一遍遍尝试费工费时地煲汤,整理家务......然后等着霍琰的电话或者短信,确认他回来,或者不回来。   苏锦不由得苦笑,想起温妍曾经骂她,以别人为生活重心,早晚要失衡。   果真不错。   那就再找回平衡点吧,日子总要继续过下去。   按照霍琰的意思,是要在静水路那边自己做饭,但被苏锦否定了,改在一家他们曾经去过的私家菜馆。   苏锦开车回到市区,晚饭地点和新区相距挺远,懒得折腾,恰巧看到路边有家装饰很清新的咖啡屋,索性进去打发时间。   这个时间店里没什么客人,苏锦点了份下午茶,坐在靠窗的角落里打开笔电开始蹭网。   登录□□第一时间就是戳秦墨,结果被嫌弃了一番不说,顺带还被催更。   苏锦在公司的身份,除了版权部编辑,还是公司网站旗下颇有名气的作者,而她的责任编辑正是秦墨。   上一个文完结距今也有两个多月了,读者群里催开新坑的留言络绎不绝,苏锦再次确认了一下最近手头上的工作,然后登入作者后台,将新文的文案挂了出去,并修改了前十章的发文日期。这之后,才到读者群里吼了一声“新坑已开”。果然,她一露面就炸出来一大票的潜水党冒头刷屏。   苏锦看着快速滚动的发言渐渐露出笑意,手指灵动地敲击键盘,和这些隔着网线关心并支持她的读者们闲聊。   借由网络架构出来的二次元虽然是虚拟的,与现实生活有着明显的次元壁,但人们在其中付诸的情感却是真实的,更何况次元壁也不是不可打破的,苏锦就和几个聊得来的作者和读者在网下见了面,并一直保持着不错的朋友关系。   苏锦刚从读者群里退出来,电话就响了,是霍琰。   “临时加了场谈判,初次接触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但我可能会迟到一会儿。”办公室里,霍琰的神色因为突然增加的工作而有些不快,“你现在在公司?下班别走,我这边结束后过去接你。”   苏锦忙道不用,“我刚送温妍去机场,就不打算回公司了,你不用麻烦过来,工作结束直接去菜馆吧。”   “你现在在哪儿?”霍琰忽然冒出个想法,“不然你来我这儿,然后咱们一起过去吃饭。”   苏锦恍惚了片刻,依旧婉拒,“我现在在离菜馆不远的咖啡屋,就不折腾了,你忙吧。”   放下手机,霍琰无奈地揉了揉眉心。不再温和顺从的苏锦让试图挽回的他有些无从下手,无力感油然心生。   苏锦本想趁着空闲时间码字,可文档打开半天,心绪却始终无法集中。霍琰的用心她不是没有察觉,只是这份用心对她来说,并不足以支撑她继续和他羁绊下去的勇气。   “苏锦,方便说话么?”   工作专用□□上意向联系人一栏有头像闪动,苏锦点开一看,是云尚工作室的负责人,顾淼。   苏锦连载完结的文《秘色》早前被她看上,就影视版权的问题两人初步接触了两次,对方开出的条件实际上还算不错,但是有附加条件,需要苏锦参与编剧,为此她犹豫着没有松口。   想到顾淼的公司正好在附近,苏锦看了下时间,将咖啡屋的地址敲给她,约她方便的话现在见面谈。顾淼很快回复可以赴约。   其实,顾淼看上的不仅仅是一本《秘色》,苏锦手里另外几个完结文都在她的目标范围之内,《秘色》首谈就给出这么不错的条件,也有为后面的几个文铺路的意思。   老实讲,苏锦的脑子里没有缺钱的记忆,一来是对物质的要求不高,二来也是家里人没有在钱上亏待过她,就算是苏家奶奶,对她诚然没有温和亲善的对待,也绝对没有让她为生活拮据过。   苏锦对金钱没有野心,但送上门的钱也没有往外推的道理,网络写作的初心一是打发时间,二是享受写作带来的满足和成就感。现下初心未变,又有额外的收益,何乐而不为。   只是,前提要保证剧本与原文的遵照度与作品质量。   确幸的是,云尚在业内的风评很是不错,推出的作品也很优秀,其中有两部现代都市言情剧就是根据苏锦推送并谈下来的网文改编制作的。   苏锦和顾淼也算是常打交道,熟人见面也少了那些面子上的客套,苏锦按照她的口味加了份下午茶,俩人就开门见上直奔主题。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达成共识,苏锦参与联合编剧,但并不需要参加剧本具体内容的编写,只负责把握剧本的剧情逻辑与原着保持一致。当然,苏锦也要允许云尚编剧在剧本改编中适当增加情节,增加内容会先与苏锦讨论。   “你这个人啊,还是老样子,一涉及到工作内容就分毫不让。”合同敲定,顾淼心情大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给旗下的作者谈条件时那是死咬着改编剧本不放手,轮到自己头上,却恨不得有多远躲多远!”   苏锦苦笑,“个人情况不同,我不松口的那几位,一来是作者本人有这样的意愿,二来她们大多专职写作,不然就是工作轻松空闲时间多。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公司的事一大堆,写字都要挤时间,哪来的精力改剧本,不如放手让你们专业的人来。”   “我看你脸色的确不太好,别熬太狠,总得顾着点自己的身体。”   苏锦睨了顾淼一眼,“这话谁跟我说都比你有说服力。”   顾淼爽朗一笑,“就算是五十步笑百步,到底也还比你好五十步。”   “得,说不过你。”苏锦主动认输。   顾淼一边饮茶一边看着苏锦,天生的一双笑眼微微眯着打量坐在对面的苏锦,“诶,忙过净网这阵子,咱再挑个时间好好谈谈你手里另外那几个文,怎么样?”   果然,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   苏锦冲她竖了竖大拇指,赞道:“姐姐,您这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本事真不是盖的。成,如果是比照这次的条件,我这边没问题。”   顾淼心满意足地享用完下午茶,起身回公司整理正式的授权合同,临走前再三叮嘱苏锦注意接收电子合同。   送走顾淼,差不多也到了正常的下班时间,苏锦考虑了一下,还是收起笔电结账离开了咖啡屋,先一步到了和霍琰约好的私家菜馆。   温妍是地地道道的厨房绝缘体,常年外食,蹭饭的地方除了苏锦那里,最常光顾的就是洪家小馆,苏锦跟她过来几次,和洪老板也算熟人,若不如此,想在一周前预订一间包厢还真是没戏。   洪老板固定每天十三桌,包厢一早就准备好的,苏锦熟门熟路进后厨跟洪老板打了声招呼,回自己包厢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两盘友情赠送的甜品。   等待对苏锦来说如同家常便饭,早习以为常,温妍没少因为这个嘲讽她。可在苏锦看来,有人可等未尝不是另一种确幸。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等待霍琰了。    ☆、chapter13   霍琰比苏锦预料之中来得早。   包厢里稍微有些热,霍琰脱下西装外套挂在门边的衣帽架上,袖口半挽到手肘,大马金刀地坐到了苏锦身侧的位置。   “等很久了?”霍琰拿起手边斟好的茶,三两口见底。从公司到这里虽然算不上远,但新岛的路况,除了休息日就没有不堵车的时候。   苏锦偏过头一眼就看到了他鬓角沁出的细汗,抬手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他,“还好,也没多久,在咖啡屋见了个客户,谈到下班的时间才结束。”   霍琰接过纸巾擦拭额头颈间的薄汗,随手将带来的袋子递给苏锦。   “偶然间看到秘书室新摆了几盆这种植物,想你向来喜欢这些,我就托她们给你带了两盆,看看合不合心意?”   苏锦接过来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眼底涌上淡淡的惊喜。   这是两株状态非常好的熊童子,分别栽在两个拇指盆中,外面套着透明的塑料圆杯,最外面是一层透明玻璃纸包扎。   熊童子属于多肉植物,出现在国内园艺市场上的时间并不长,新岛也是最近这一两年才见其身影,苏锦之所以了解,还是因为温妍的原因。温妍投资了城郊的一家园艺基地,园主主营的项目就是多肉植物。苏锦跟着温妍去参观了几次,所以对眼前包装纸上的店名logo很是眼熟。   “谢谢。”苏锦小心地将装着植物的袋子放到旁边的椅子上。   尽管没有报以笑意,但从她的动作和神色来看,苏锦是真心高兴收到这份礼物的。这个认知让霍琰有瞬间的心塞。   原来,苏锦收到礼物真心高兴时是这样的表情,这是往日送她更贵重的礼物时所看不到的反应。   霍琰默默将园艺园的logo牢记在脑海里。   洪家私房菜在新岛颇有名气,店里的老规矩,每天的席面数量定额,且不接受点菜。食材都是洪老板亲自挑选的新鲜时令货,每天的席面只有摆上桌了才知道是什么。   如果不是预约太难,且价格小贵,“点菜难”的苏锦一定会成为洪家小馆的铁杆常客。   霍琰素爱河鲜海鲜,苏锦虽然能做上两道,但滋味终不能和专业的大厨相比,现下正是食河鲜的时节,苏锦这才厚着脸皮走了洪老板的关系定了个包厢。   苏锦在心里叹了口气,凡事将霍琰考虑在前,已经潜移默化成为了她的习惯,一时要改过来还真有些困难。   “公司最近怎么样,很忙?”两人在一起吃饭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还好,最大的难题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苏锦的视线在那盘清蒸大虾上多停留了两秒,转而放弃,选择了旁边的爆炒小河虾。   她其实是喜欢吃虾的,但拙于剥虾,所以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基本上不会碰。   霍琰戴上一次性塑料手套,拿过一只大虾利落地掐头去壳,几秒钟的功夫一只大虾仁就放在了苏锦手边的小碟子里。   苏锦看着落在白瓷浅碟里的完整虾仁,条件反射地抬头看向霍琰,眼里是来不及掩饰的讶异和受宠若惊。   霍琰挑了挑眉,“看我干什么,吃啊!”   说罢也不顾苏锦的反应,继续手上剥虾的动作,一颗颗白嫩饱满的虾仁相继被放进苏锦手边的碟子里,很快就拱起了一小堆。   “不用再给我剥,你自己也吃吧。”苏锦仓皇低下头夹了颗虾仁放进嘴里,忘了蘸酱料,味道有些清淡,但口感很鲜嫩。   苏锦用力眨了眨眼睛,压下眼底涌上来的温热。   眼前这个低着头认真剥虾的霍琰,看着那么温柔,那么美好,美好得让她觉得有些陌生。   是了,霍琰本就是个会体贴的人,端看他想不想用心。譬如当年初见时,见他对白雨甯的种种。   昨日相去太远,又身在局中朦了心眼,苏锦这才忘了,霍琰温柔的一面。   一时间就没了胃口。   可性格使然,苏锦还是勉强吃完了碟子里的最后一颗虾仁才放下筷子。   其实,霍琰今天的胃口也不佳,之前苏锦拒绝他回静水路,摆明了是要和他划清道道,今儿这顿显然是散伙饭。   但为了拖延时间,霍琰还是填鸭子似的放慢速度吃。他自小长在爷爷身边,素来信奉雷厉风行、杀伐果断,没想到现在在苏锦身上却走到了拖泥带水、束手无策的地步。   这又能怪谁呢?就像韩旭所说,脚上泡自己作的。   灯下黑啊!   霍琰叹了口气,认命地放下筷子,看向等着明显有话要说的苏锦。   正式在一起八年,本以为分开的时候会彼此牵扯太深而难以分割,可真正走到这一天,苏锦才发现,他们之间有所重叠的部分,竟然只有静水路的那套房子和她手里的这张薄薄的□□。   房子是霍琰买的,当初要写苏锦的名字,被她婉拒了,现在正好省了麻烦。霍琰每个月会往她的卡里转一笔生活费,金额逐笔增加,经年累积下来,竟也是不小的一笔。   苏锦将□□推向霍琰,“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这么一笔钱放在我这里,心里总有些不安,你就权当是我矫情,让我一次吧。”   果然,霍琰脸黑黑。   “苏锦,你就真的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想错过你。”   苏锦眼底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就稳定了下来。八年时间都走不通的路,再来一遍,就能走通了么?   她不怕交付时间,只是耗尽了面对结果的勇气和心力。   “霍琰,和你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后悔过。”苏锦双手在桌下紧紧交握,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鼓励,她知道,今天是一定要把话说明白的,她短期内已经没有更多的心神来应付再一次和霍琰这样独处。   苏锦鼓足勇气,看向霍琰的眼睛,平静道:“我已经尽力,所以,也不会有遗憾。但是,再来一次,我不敢了。霍琰,你说你和白雨甯没什么,我是相信你的,可是,我仍然控制不住地去嫉妒、猜想、揣度,去对比,相形见绌,然后愈发不安、惶恐、不甘......”   “你不知道我的自卑,在一起的提议虽然是你先说的,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到,是我先喜欢你的。可两个人在一起,只有一个人的喜欢是不够的......”   霍琰沉声打断:“谁说只是你单方面喜欢我?!苏锦,你就是这样看我的?我会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八年?!”   “对不起,是我太主观了。”苏锦仓皇安抚下胸口的悸动,唇边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可能是我们的性格真的不合适吧,你看,我就是什么事都喜欢憋在心里,再纠结也不会问出口,而你,也总以为我该明了你的想法。”   “是我的原因。”霍琰探出手,抚上苏锦交握在桌下的手,“是我恃爱而骄,仗着你喜欢我就纵着自己的性子来,忽略了你的感受。苏锦,并不是只有你喜欢我,你不能就这样决绝地断了我们的路,你得给我个往回走的机会!”   可能是自小拥有的就不多,所以,珍惜几乎成了苏锦的本能。与此同时,不奢望也是她的一种本能。或许,这种规避会让她有所错失,但却让她生活得更加平静。   曾经,霍琰是她继家人后最大的眷恋和向往,仿佛被这只温热的手牵着,她就能走过任何坎坷和蜿蜒。可惜,他和她很少牵手。所以,那些曾以为的勇气和信心渐渐稀释,渐渐流失,空剩一身疲惫。   极力控制的眼泪还是涌了出来,落在霍琰的手背,然后滑进苏锦交缠的指间。   苏锦偏过头,避开霍琰即将触到她脸颊的手,深吸一口气稳住声音,道:“霍琰,我累了。我不想再等你,也没有信心再和你走下去,对不起,当我任性,我们不要继续了,好么?”   “别和我说对不起。”霍琰眉眼间浮上多年不见的焦躁,“我们俩之间,只有我对不起你,没有你对不起我。”   至亲刚刚过世,一回到新岛就恢复工作,霍琰明白苏锦的心思,是想借忙碌麻木失亲之痛。   她的状态很不好,非常不好,尽管苏锦极力掩饰,霍琰仍然看得出来。所以,再如何也不能再给她压力,她会吃不消。   但是,让他就这么放手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好,如果分手能让你好起来,我同意。”霍琰咬牙自退一步,但立即随后补充道:“但是,我不会放弃你的,我有再次追求你的自由。”    ☆、chapter14   “靠,他多大的脸,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   温妍的吼声从彼端穿过来,苏锦将电话撤离耳朵几公分,“非要我复述他的话,听了还要动气,何必。”   温妍的声音丝毫听不出三四个小时航程的疲惫,也就底气十足,“两码事儿!苏小锦,你该不会动摇了吧?”   苏锦苦笑,“你知道,我是绝不会拿分手开玩笑的。”   “我这不是怕你被糖衣炮弹给打败了么!”   “放心,这些年你也没少给我喂糖衣炮弹,我还是挺有免疫力的。”   “呿!”温妍语带嫌弃,“失恋的人最大,放你几天假?”   “不必了,有点事干反而更好。”苏锦将灶上温好的牛奶倒进杯子里,“你那边怎么样,还好么?”   短暂的沉默后,温妍略显消沉的声音传了过来,“说实话,不太好。我妈她......也就这一两个月了。我跟你说过吧,她以前的性子,□□霸道得很,今儿一见面,竟然在讨好我!”   温妍讽刺地低笑,“你能想到么,她居然逢迎讨好我?!”   支离破碎的笑声转为压抑的啜泣,从千里之外的彼端借由电话传入苏锦耳中,熟悉的痛失感在窗外的夜色笼罩下静静放大。   只有经历相同痛楚的人,才能真正彼此理解。可仍无法给予安慰。因为清楚地知道,这些痛,唯有在时光中自己慢慢疗养,旁人需做的,只是静静的陪伴。   “你别担心我,哭过就好了。”良久的发泄后,温妍调整好情绪,嗓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语调明显轻快了一些。   苏锦稍稍放下心,“嗯,我知道,再想哭就给我打电话。”   温妍哼了一声,“你也就这点作用了。”   “嗯,记得回来给我报销电话费。”   “呸,我给你发的工资本来就比业内同比的高好吧!”   苏锦喝了口温牛奶,“现在是非工作时间,你不是总说公司要分明么。”   温妍重重哼了一声,脸上却是放松的表情,话锋一转道:“我明天要去相亲了,对方是个海归医生,据说温柔多金、体贴自持,给你看照片!”   温妍的话音未落,苏锦放在餐桌上的电脑就响起了消息提示音,苏锦一点开,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穿着医生白大褂的男人,眉眼清俊,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怎么样,颜不错吧,看着身材也不错。”温妍顿了一下,继续道:“更重要的是,他是我高中同校校友,还是秦叔叔的外甥,我那点破事儿他都知道,彼此半斤八两,真接触了心里也没什么压力。”   苏锦皱眉,“阿姨透出口风,想要看到你稳定下来,成家?”   温妍叹了口气,“苏小锦,你这个人真没意思。”   “看来是我猜对了。”   温妍把自己扔到床上,仰躺着看淡雅花纹的天花板,话音平静,“她想补偿我,可是没有时间了,我不想让她带着太多的悔恨和遗憾走。是我主动请秦叔叔给我介绍相亲对象的,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我希望能有她参与、见证。这对她、对我,都有特别的意义。”   “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支持你。”苏锦压抑不住心底涌上的悲恸,脸上却努力做出微笑,尽管温妍并看不到,“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勉强自己。”   温妍轻轻笑,发自内心,“放心,我不会再亏待自己,重要的不是结婚这个结果,而是我开始积极寻找另一个人的过程和态度。不管最后结果如何,我相信,她都会替我高兴的。你也是,知道么?”   苏锦倚在窗边,看着窗外夜色朦胧中连成一片的万家灯火,很认真地嗯了一声,“我们一起努力。”   眼前再荒芜茫然,路也是要在脚下走出来的,无论身边有无人相陪。   洪家小馆一面后,霍琰并没有立刻有所行动。苏锦这边感觉松了口气,霍琰公司这边却如乌云罩顶,尤其是总经办和程特助,简直重灾区。   “我说哥们儿,这才一周,总经办的姑娘们加班加得脸色都菜了,我刚看见程特助,走路都在打晃!”下班时间一到,韩旭踩着点进了霍琰的办公室。   “你最近似乎特别闲,影视城二期追加了近两个亿的投资,你作为总负责人竟然如此悠闲,不知道何惟远知道了会如何感想。”霍琰头也没抬,幽幽说道。   韩旭苦着脸举手投降,“你瞧瞧我这脸黑得,硬生生从工地上晒的,哪里悠闲了?!”   霍琰恩赐般抬头看了他一眼,“黑一点挺不错,免得下次和伯母出去逛街时被小报记者写成小白脸。”   韩旭怒,“说过多杀次了,不许再提这件事!”   不就是跟亲妈逛街时挽了个胳膊抱了个肩么,竟然被狗仔爆照吃软饭的小白脸,简直是韩大少人生中的奇耻大辱。   可恨的是,一帮损友时不时就要拎出来二次、三次......N次伤害,简直不能忍。   “你今天来到底干什么?”霍琰继续埋头看文件。   韩旭凑上前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来干什么?当然是关心兄弟啊。说说,你和苏锦到底怎么个情况?”   霍琰埋首文件中,回道:“眼睛看不到我的状态么,失恋中。”   “什么?!”韩旭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堪堪稳住平衡,确认道:“苏锦真踹了你?乖乖的,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管理好你的面部表情,失恋的人情绪都比较脆弱,我去见过苏医生,他说我目前有伤人毁物的潜在苗头,建议我尽量转移注意力。”   韩旭仔细打量霍琰,衣着虽然依旧整齐得体,但眼底明显泛着青,不用想也知道是熬夜熬出来的。   “你是怎么打算的?”韩旭收起随意,正色道:“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同意分手,我以为你会咬死不松口。”   韩旭从文件里抽身,上身后倾靠近宽大的椅背,双腿交叠着,长长叹了口气,“我没办法,韩旭。你没看到她的状态,我若是一意孤行不松口,就会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样的话,我和她就真的再没有将来了。”   韩旭无法想象苏锦那样的人走到濒临崩溃的边缘是什么样子,但是能将霍琰逼至如此境地,情况一定糟糕极了。   “这样也好,她需要时间缓口气,你也需要时间冷静冷静,好好想清楚,你到底要的是什么。”韩旭叹了口气,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将自己知道的情况据实相告,尽管这个时候有往伤口上撒盐之嫌。   “琰子,不是哥们有意瞒着你,只是苏锦她恳词拜托我,我实在不忍心失信于她。两年前,我和客户吃饭,偶然在景廷看到苏锦,她当时的情况有些狼狈,被泼了一身的茶水,动手的......是伯母。”   霍琰猛地坐直身体,“我妈?!”   韩旭脸色有些难看地点了点头,“当时伯母在,我不好立刻上前,等她们分开后,我问过苏锦才知道,原来伯母一早就知道了你们的关系,那次也不是第一次跟她见面。当然,你也能想到,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见面。后来陆续又有几次,我装作偶遇帮苏锦解了围。”   霍琰脸色阴沉,韩旭自知对他隐瞒情况不是兄弟该为,可苏锦言辞恳切请他不要透露给霍琰,他委实两难。   “抱歉啊,兄弟,苏锦坚持不想让你知道,我既答应了她,就不能失信于她。现在你们分了,你又有心挽回,我也只能马后炮一次,你好心里有个数。”   韩旭平日里嘻嘻哈哈,骨子里却是个重承诺守信义的人,霍琰也能领会苏锦不告诉他的原因,他与母亲本就多有嫌隙,如果知道这件事,只会让他们母子间的矛盾更加严重。可说到底,终究还是他不足以让苏锦信任。为什么不信任?原因显而易见。   “抱歉什么,这事你本来就没有错,我还要感谢你几次给苏锦解围。”霍琰揉了揉眉心,倦怠地靠回椅背,“我真没想到,我妈在背后还弄了这么一手,难得了,她能隐藏这么深。”   霍琰和霍二太太之间的关系状态,身为发小的韩旭再清楚不过,这也是当初他答应苏锦为她保密的重要原因。   “你也不要太冲动,不然就枉费了苏锦的一片用心。”   “我知道。”霍琰闭了闭眼,“你说得对,我确实需要一段时间好好冷静冷静。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完,我要休个短假,在我回来之前这段时间,你帮我照看照看苏锦。”   韩旭见霍琰心里已然有了决断,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放下了,“放心,就算不看你的面子,苏锦也是我的朋友。”   推掉了韩旭的喝酒邀请,霍琰在公司忙到近八点才下班。最近他加班比较狠,精神状态不足,想到之前苏锦三令五申的叮嘱,就让程特助代驾,送他回了霍家老宅。   进院一下车,就看到了站在中庭观景树下的霍二太太,神色凝重,目含苛责。    ☆、chapter15   “我还以为你要继续回避下去。”霍夫人抱臂而立,看着从车上下来的霍琰沉声说道。   霍琰和白雨甯的绯闻见报后,霍夫人数次打电话让他回家,均被敷衍而过,心里头早憋着一团火了。   霍琰以为自己对母亲的态度已然习以为常,可现下才恍然,原来他到底还是意难平的。   “我以为,您起码会先关心一下我这么晚下班有没有吃晚饭。”霍琰驻足看了霍夫人一眼,快步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无数次地违背自己的意愿去迁就、去顺从,换来的却是更严苛、更窒息的干涉和桎梏,这样的生活,他不愿再纵容。   “霍琰,你给我站住!这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   霍夫人尖锐的声音划破偌大客厅的空寂,霍琰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吴妈,麻烦你给我煮碗面。”   吩咐完,霍琰径自走到餐桌前落座,看向随后而来的霍夫人,力持平静道:“我不懂,您的心情为什么会这么糟糕,就因为我之前忙着工作没有按您的要求回来?”   “你这是明知故问?”霍夫人在他对面坐下,接过佣人送上来的报纸转手摔到了霍琰眼前,“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摊开的报纸上,半个版面刊登着当日他接白雨甯出院时的照片,白雨甯戴着口罩遮住了多半张脸,而他却是清晰出镜。   霍琰忽然就想到了苏锦,她克制而压抑地说,当时她就在同一家医院,而他,在一无所知地照顾着另一个人。不,不仅仅是另一个人,是前女友。   多么讽刺的情形,换做是自己,也找不到原谅的理由。   霍琰眼底的阴郁聚了又聚,终是没忍住,手掌覆上版面上的照片,用力揉捏成一团,沉声道:“不过是博人眼球的绯闻,您何必当真。”   “绯闻?为了她你扔下汤华几千万的项目不管不顾,为了她不惜跟处了八年的苏锦分手,这还叫只是绯闻?!”   分手二字乍然入耳,霍琰眼底的阴郁霎时浓重了两分,嗓音愈发低沉,“没想到您对苏锦这么关注,那您明知道我和苏锦的关系,又为什么明里暗里花样百出地给我安排相亲?”   霍夫人一时情急,出口就后悔不该主动提及苏锦,此时面对霍琰的反问有些无措:“我……”   将霍夫人的神色尽收眼底,霍琰心头百般滋味翻涌纠缠,呼吸都变得沉重,唇角忽地牵扯出阴恻的嘲讽弧度,“我替您解释吧!是因为我自己找的女人不符合您的标准!当年的白雨甯不符合您的标准,所以你砸了一大笔钱外加一个出国机会解决掉了她,不是么?”   霍琰压抑地低笑,“然后您又故计重施,想用同样的方法解决掉苏锦。可惜啊,苏锦哪里有白雨甯那样聪明、识时务,她就是个死心眼的傻子,越是被你刁难,越是心疼我守着我……”   霍琰抹了把脸,紧盯着霍夫人的双眼布满血丝,“现在她离开您的混蛋儿子了,您又跳出来替她不平,不就是怕我再和白雨甯再搅和在一起么?!您当她是什么?是贴在我身上的挡妖符?还是您理想儿媳妇的跳板?”   “是!我就是看不上那个苏锦!不说她的家世,就她有那样一个妈,这辈子就甭想进我霍家的大门!”   “够了!”霍琰双眼猩红,“您当着苏锦的面就是这样说的?!”   “没错,我就是这么和她说的!”   “哐——!”   沉重的木椅飞出去砸碎巨大的鱼缸,重物落地声夹杂着玻璃碎裂声和人的尖叫声顿时充斥着空间。   霍琰躬身前倾,双手撑在餐桌边缘,愤怒地低吼道:“从小到大,我是您在父亲面前争宠的砝码,是您对付外面那些野种的武器,是您在霍家握紧话语权、享受优越感的工具,我是任何角色,唯独不是个有自己的人!可这些我都认了,谁让我生在霍家,是您的儿子!但是您凭什么去伤害苏锦,去对人家的人生指手画脚、评判指摘?!就因为她喜欢您的儿子,就活该收到这样的伤害和侮辱?!”   “碍眼的时候就百般挑剔,有点用了就不惜榨干最后一点作用。”霍琰站起身,深深看了眼霍夫人,“即便是我这样的混蛋,也做不到这般下作。”   “您放心,我和白雨甯早无可能。我这辈子,要么苏锦,要么孤独终老,您要是不想让外面的野种有朝一日鸠占鹊巢,那就不要再去打扰苏锦,也不要再动无用的心思,这是我的底限,我想,您也不会愿意要看到我发疯的样子。”   霍琰不顾惊呆在座位上的霍夫人,疾步向外走去。   在他身后,不久就传出霍夫人压抑的哭泣声。   接到霍琰的电话,没走多远的程特助立刻调转车头返回半山老宅接霍琰重回市区。   当程东问他回哪儿的时候,霍琰没有犹豫就说了静水路的地址。   打开房门的一刹那,霍琰有恍惚的错觉,仿佛看到了苏锦亦如往日那般从厨房探出头同他打招呼:“你回来啦?饿么?马上就能开饭了,先去洗手!”   享有时觉得平淡无奇,失去了方知弥足珍贵。是不是越亲近的人,我们越不懂感恩和表达?   即便眼前一室冷清,却是霍琰唯一的可供疗伤自愈的归处。   父母失败的婚姻在他心底烙上了深刻的阴影,年少时期白雨甯的背叛也让他对所谓的爱情不再抱有纯粹的幻想,所以,愈是习惯苏锦的陪伴,愈是贪恋苏锦的温暖,他愈是不敢打破既有的状态。他不相信爱情的长久,更不相信婚姻的忠诚,唯一能让疲惫困涸的他得到慰藉的只有与苏锦在一起的“当下”。   只是,自私的他忘记了,苏锦的爱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她也会累,会迷茫,会失望,尽管她从不在他面前显露这样的情绪。   这一晚,霍琰在阵阵胃痛中朦胧地睡了过去,想给苏锦打个电话的念头愈演愈烈,可他还是控制住了。再与苏锦联系,他希望自己是个全新的、诚挚的追求者。 作者有话要说:  【不负责任小剧场系列】 作者:(兴奋)给你出个谜语:“一个人的七夕”——打个汉字? 霍琰:(舒展筋骨)大七夕的让我这种剧情出镜,我会让你和谜底同步的! PS:所以你们猜到谜底了么【咩哈哈~~~ ☆、chapter16   霍琰这人,表面上看着光鲜,实则是个拉磨的驴命,就算是失恋了想要缓口气重新再战,也得拼死拼活赶进度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才能挤出时间。   为此,韩旭很是没有兄弟风度地嘲讽了他一顿。夺到了公司的控制权又如何,还不是个为对手们赚钱的命?!   真相太凶残,处在失恋狂躁期的霍琰在办公室狠扁了韩旭一顿,救命电话此时来的正是时候。   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霍琰有片刻的犹疑,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霍琰,在忙么?”白雨甯惯来温婉的声音问道。   “还好。”霍琰眼神警告韩旭闭嘴,自己踱到了窗边,“你身体怎样,去医院复查了吧。”   白雨甯嗯了一声,“已经去过了,一切还不错。”   “那就好,注意休息,过去的事也不要多想,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跨过这关的。”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高看我!”白雨甯轻笑出声,“明天周末,有时间么?前阵子多亏有你陪着我,为此还给你惹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如果方便的话,我爸想请你来家里吃顿便饭聊表谢意,你看怎么样?”   霍琰想也没想就推辞了,“你和伯父的诚意我心领了,但吃饭就不必了,周末我还有些重要的私事要办,实在是抱歉,你代我和伯父说一声。”   “没关系,有事你去忙吧,那等你有时间了再说。”白雨甯犹疑了片刻,还是试探着问道:“明天是要去见女朋友?上次高中同学聚会你没有来,大家还议论来着,都不知道你这情况,隐藏得挺深啊!”   霍琰嗯了一声,“不过是私事,他们没问过,我总不能自己嚷嚷,再者她有些内向,素来低调,这样也挺好。”   听到霍琰亲口回应有女朋友的事实,白雨甯一时有些无措。半年前她才调回新岛电视台,回来后不好直接联系霍琰,便在高中同学聚会上侧面打听他的情况,他有女朋友的事当真是只言片语也没听到过,就连报纸上也没有相关的报道。   “也是,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总要互相迁就对方的感受。那你先忙吧,我不打扰你了有机会一定要让我请你吃顿感谢饭,顺便带上你家那位一起。”   霍琰嘴角紧绷着应道:“一定有机会的。”   白雨甯仓促挂断电话,脸色很是不好。   梁静看她这样,心下了然:“怎么,霍琰竟然拒绝你了?”   白雨甯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确定霍琰并没有女朋友?”   尽管心里已经大致确定霍琰不会在这件事上说谎,白雨甯还是不死心地再次和梁静确认。   “什么?霍琰有女朋友了?怎么可能!”梁静吃惊道:“我发誓啊,真的是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不过,你也知道霍琰那个小圈子里都是些什么人,哪是我们能接触到的,情况走出入也是正常。”   白雨甯这会儿萌生出些许悔意。她自年少时起就有些自傲,结交同性朋友向来交下不交上,以至于现在想要打探些霍琰的消息都找不到有用的借力。   “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放弃霍琰?”   白雨甯轻轻咬唇,精致的眼妆也遮不住眼底隐隐显露的乌青,“为什么要放弃,不过是女朋友而已,又不是霍夫人。就算是霍夫人,也得看有没有本事坐稳那个位置!”   办公室内,霍琰重重打了个喷嚏,嘟哝道:“莫非是苏锦在念叨我?”   横躺在沙发上的韩旭撇了撇嘴,“你想多了,只是着凉了而已,赶快喝袋感冒颗粒吧,不然病倒了可再没人照顾你了。”   “你故意的吧?”霍琰目露凶光,再次摩拳擦掌,“我分手呢你搞闪婚,我废寝忘食加班熬夜赶工作你来我这里躺着手机上网看小说,我这失恋了正伤心伤肝伤肺地难受着,你还戳我气门管子,怎么着,逼着我跟你友尽是么?!”   韩旭举手投降,“哥们,别友尽啊,我还指望着婚礼上你给我当伴郎呢!而且,你也忒自恋了,我闪婚那纯粹是我媳妇太优秀,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哦,不!还是有半毛钱关系的,那就是我充分吸收了你被苏锦说踹就踹的经验教训,先领了小红本本保驾护航再说——诶呦喂!疼啊——”   听到办公室里传出的时高时低的夸张嚎叫声,总经办的姑娘们充耳不闻,特别淡定地该干什么干什么。程特助坐在角落的办公桌前感慨:想以前韩少每次过来的气候这帮妹子多兴奋,现在呢,呵呵,果然,在妹子们眼里,有了主的高富帅不如单身狗的我!   下班时间一到,程特助请示过老板得知不用加班后,拖着一颗原创型歌手的灵魂跟着办公室的姑娘们去唱K了。   韩旭依在办公室门口目送她们一行人离开,转过头问霍琰,“这样放任东子到KTV去解放天性真的好么,我怕他人设崩坏,伤害到姑娘们脆弱的心灵啊!”   霍琰头也没抬,回道:“不过就是唱歌跑了点调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拜托,那是跑了点调?简直就是二次编曲的效果,不愧是原创歌手!”韩旭诡异一笑,“你不介意,为什么每次东子提议去唱K你都要逃?兄弟,做人不能太‘唯心’,不然要一叶障目的!”   霍琰抬眼看向看似大大咧咧的发小,“你竟然也会委婉了,难得!”   “诶,关注点跑偏了!”   霍琰合上休假前需要处理的最后一份文件,放松地靠进椅背,“放心吧,我看得清自己要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闪婚的准新郎不是应该很忙么,怎么成天在我眼前晃?”   韩旭嘿嘿一笑,嘚瑟道:“我家老太太,三年前就开始给我准备婚礼了,一直以来就缺个新娘。你说我妈她怎么就那么明智,这点我继承了!”   霍琰磨牙,“失恋的人神经都很敏感脆弱,你确定还要继续刺激我?”   “忠言大都逆耳,我这不是怕你再误入歧途嘛!”韩旭见好就收,起身整了整衣服,“走吧,今晚请你喝酒,我买单!”   霍琰苦熬多半个月换来的短暂休假现在算是生效,想到明天不用再早起,自然不会放弃痛宰韩旭的机会。   而让两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原创歌手程特助,此时正在钱柜二层的包厢里吼得浑然忘我。   秦墨推开包厢门,和苏锦前后走出来,听着对面传出来的声音感慨,“壮士啊,唱成这样还如此自信!”   苏锦忍不住笑,“反正包厢门一关,外面的人也看不到。再说了,又不是参加选秀,来着不就是图个痛快么。”   “也是,换个角度看,人家也挺有原创精神的,就是陪唱的有些辛苦。”秦墨笑。   包厢里又闷又吵,苏锦和秦墨又都不是喜欢唱歌的人,奈何办公室其他人却热衷此道,每聚会必钱柜,俩人不愿扫兴,只好途中像这样跑出来透气。   “诶,我有个高中同学前阵子刚工作调动到新岛来,银行中层,人还不错,有没有兴趣挑个时间跟我一起去蹭个饭?”   苏锦没犹豫,摇了摇头,“暂时还是算了吧,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实在是没有那个心力。”   秦墨这人,说话办事极会顾及对方感受,譬如对苏锦那位交往多年却始终未曾得见的男朋友,心里和其他人并不看好,却从未在苏锦面前说过一句微词。最近,苏锦突然请假,又遭逢亲人去世,回来后看似努力调试,心细如秦墨,还是察觉到她或许还失恋了的可能。但苏锦不想提,她就不会开口问,一切如常。然后直到现在,才用这样的方式表示自己的关心。   “也好,姐姐手里好牌可多着呢,等你有心情了,咱慢慢翻。”   苏锦承下秦墨的好意,转而打趣道:“好啊,记得先和徐哥报备一下,说明这些好牌都是留给我的,免得误会你。”   秦墨没好气地白了苏锦一眼,就着某原创歌手的歌声当背景音和苏锦站在窗边闲聊最近网站的情况。   聚会结束的不算晚,苏锦拒绝了徐冉和秦墨的好意,在小区门口下了车。刚绕过喷水池,就听到了小姑娘嘤嘤的哭声。   苏锦循声而去,果然,在喷水池另一边看到了个靠着水池壁抱膝蜷坐在地上的小姑娘。    ☆、chapter17   “嘿,小宝贝,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呀?”苏锦没有直接上前碰触小姑娘,而是在离她一米左右的地方蹲下来,向她招了招手,放柔声音问道。   小姑娘抬起头,小小的下巴抵在膝盖上,抱膝的手臂明显更用力了两分,瞪着怯意的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人看了好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催促,也没有不耐烦,脸色也很温柔,防备心慢慢放松,嫩嘟嘟的小嘴一瘪,委屈又难过地颤声道:“我要爸爸......”   不开口憋着还好,一开口,又有让她觉得安全的人在,小姑娘很快就释放自我,眼泪跟开了阀门的自来水似的涌了出来,偏偏坐在那里动也不动,维持着抱膝的姿势,被眼泪浸染得水蒙蒙的大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盯着你看,让人看着又可怜又萌的不要不要的。   苏锦没有应付小孩子的经验,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看着脸蛋肉肉的,没想到手臂上的压力比想象的轻了不少。   苏锦掏出口袋里的手帕轻手给她擦眼泪,小姑娘在她怀里渐渐放松了身体,软糯糯的小身体紧紧贴着她,伸手抱住她脖子埋首在她颈间,带着哭声复读机一样重复:“我要爸爸......”   “好,阿姨送你去找爸爸。”苏锦安抚地轻拍小姑娘的后背,试探着问道:“那你告诉阿姨,你还记得回家怎么走吗?”   怀里原本服帖的小身体闻声就挣扎起来,小嫩嗓子尖锐地叫着:“不回家!不回家!没有爸爸!安安乖,安安乖乖的,不要关我,爸爸......”   “好好好,不回家,不回家!咱们去找爸爸!”苏锦赶忙安抚怀里炸毛的小姑娘,乖乖啊,这小胳膊可真够给力的,再用力自己的脖子就要被勒断了。   小姑娘看着三四岁的模样,说话听着挺利落,想来是能记事的,既然在这蹲着,她爸爸应该就是小区里的住户,到门岗那里守株待兔八成错不了。   不过,看小姑娘对回家的抵触程度,苏锦眼里蒙上一层担忧,脑子里不停滚动出各种社会新闻,主题内容都是虐待儿童的。   不由自主地就将怀里的小身体又抱紧了两分。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是无法说清道明的,就像这个小丫头,她一看到就入了眼。   如果自己的那个孩子能保得住......   苏锦连忙打住自己的胡思乱想,压制下心底复萌的刺痛,抱着小姑娘往警卫室的方向走。   “是去找爸爸么?”小姑娘从苏锦的颈间抬起头,问道。   苏锦嗯了一声,“是去找爸爸。”   “可是,阿姨你还没问我爸爸是谁,在哪儿,还有电话号码。”小姑娘连珠炮地说道。   夜色掩护下,苏锦阿姨脸黑黑,但还是耐着性子柔声给她解释,“我们到警卫叔叔那里等着你爸爸就好了,他回家一定要路过那里啊。等到了警卫叔叔那里,阿姨再慢慢问你也来得及。”   “哦。”小姑娘显然对答案很满意,忽然想到什么,很郑重地强调:“只要爸爸!”   “好。”苏锦继续顺毛,“不见你爸爸我就不撒嘴,行了吧?”   “谢谢阿姨!”小姑娘安了心,精神一放松下来疲倦就显现出来,小脑袋窝在苏锦颈间,软糯糯地问道:“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呀?”   “苏锦。”夜风有些凉,苏锦看小姑娘身上的衣裳有些单薄,停下来将自己的外套给她裹上,“安安乖啊,以后再想爸爸也不能自己跑出来,特别是像今天这样天黑黑的时候,找不到你,你爸爸会很着急的,知道吗?”   怀中孩童温热的鼻息喷在颈窝,片刻的沉默后,怯生生的喃语传入苏锦的耳朵。   小孩说:“我会乖乖的,不让爸爸伤心。”   不知为什么,苏锦涌上一阵辛热。越是乖巧的小孩子,其实越需要家长加倍的关心。没有孩子天生乖顺,只是害怕失去关注而过早学会了对大人察言观色、小心翼翼。   这一点,没有人比苏锦更有体会。   苏锦带着小姑娘到警卫室说明情况,果然,半个小时前C区3栋的业主家有人过来询问过是否看到个小女孩走出去。   因为答应过小姑娘,苏锦拒绝了送安安回家的提议,主动用警卫室的电话打给安安家的保姆,说明了情况。电话那边保姆的语气不太好,反复坚持亲自来接安安回去,苏锦撂了句“她不愿意谁也不能带走她”就挂了电话。   “卓先生应该很快就能赶回来了。”警卫室值班的陈叔端了盆清水出来,对苏锦说道:“我听那保姆给卓先生打了电话,说了孩子不见的消息,到这会儿也快半个小时了。”   苏锦就着清水给小姑娘洗了脸,然后又借了把梳子,抱着小姑娘坐在桌子上,她自己站着给她重新梳头发。   小姑娘的头发不厚,软软的,很顺滑,被刚洗净的白嫩嫩的小脸衬得黑亮亮的。苏锦手巧,三两下就给她绾了个小花苞髻,另一边又复制了一个,然后举着小镜子照给小姑娘看,惹得她咯咯笑。   “诶呦,这是谁家的小仙娃娃下凡了呀?”苏锦被小姑娘笑得心里软软的,捧着她圆嘟嘟的小脸亲了两口,简直爱不释手。   一大一小正对着傻笑的时候,警卫室门外车灯晃动,陈叔开启大门,说道:“卓先生回来了。”   几乎同时,两个神色匆匆的中年女人也前后脚赶到了。   在看到卓远的瞬间,苏锦的心情很复杂。   卓远,风瑞集团大东家,也是白雨甯的前夫。   苏锦并不是关心时政经济的人,知道卓远,完全是因为白雨甯。   风瑞集团的总部并不在新岛,半年前卓远到新岛主持新市场开发,白雨甯跟着他回来,调到了新岛电视台。回来后不久,卓远突然遭遇车祸,双眼失明。不久之后就传出了两人离婚的消息。再然后就是白雨甯吃安眠药自杀,霍琰中途离开前往医院,而她,也失去了一个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不,是两个人。   苏锦不想和任何能触及自己敏感神经的人有交集,推辞了一番,连对方索要联系方式也被她婉言拒绝了。不过,在离开前,她还是没忍住,私下了卓先生说了小姑娘的异常。   卓远眼睛上的纱布还没有拆除,脸上带着苏锦很熟悉的倦意。这些外人时常羡慕不已的所谓精英、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背后的付出和牺牲却往往被人所忽视。   这大概就是人的通病,永远看得到别人比自己的好,不愿承认别人背后的努力。   “非常感谢你,苏小姐,安安的事我会特别注意。”卓远诚心致谢,但他感觉得到,对方似乎不想和他多有接触,虽然有些遗憾,但总不能强人所难。   做了能做的,苏锦也算放心了,看着候在一段距离外的车,苏锦踱到卓远身前,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说道:“走吧,安安在揉眼睛了。”   卓远微愣,很快恢复正常,伸出手轻轻搭上苏锦的肩膀,有她领着往车的方向走。   “苏小姐很有常识。”给盲人引路,最好的方式就是借给他你的肩膀,而不是搀扶。   “还好,只是碰巧看到过相关的节目,顺便就记下了。”   车不算远,司机先一步打开了车门,卓远收回搭在苏锦肩膀上的手,再次道谢,然后熟练地矮身坐进车里。   苏锦替他关好车门,和贴在车窗玻璃上的安安挥手告别。   她以为,这不过是她和这对父女的偶然一次碰面,没想到第三天一大早,她就在门口警卫室再次与她们遇上。   更确切地说,是卓家父女一早就等在警卫室堵她。   “苏小姐,早上好。”倦容全无的卓先生神采奕奕,言笑晏晏的模样真真是儒雅无匹。   苏锦却一点欣赏的心情也没有。   “井井早上好!”某小鬼脆生生打招呼。   可是,井井是什么鬼?!   不仅苏锦,就连卓先生也一脸的意外。   然而,和苏锦纠结称呼不同,卓先生讶异的是,他素来乖顺懂事到让人心疼的女儿,竟然对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这么活泼。   选择性无视某爸爸一脸的诧异欣慰,苏锦打过招呼后俯下身,凑近安安小姑娘,郑重说道:“安安小朋友,你应该称呼我苏阿姨。”   安安小朋友笑得露出小白牙,“井井!”   嘿,够执着的。   和小朋友较真是不明智的选择,苏锦退而求其次,“好吧,我接受你的昵称了。来,跟着我念,锦锦!”   “井井!”   “锦——锦——”   “井——井——”   “噗!”卓先生很不合时宜地没忍住笑了出来。   “啊,抱歉,我女儿她有些发音还不太会。”   苏锦垮了垮肩膀,看着乌溜溜大眼睛盯着她的某小鬼,认命地叹了口气,“算了,随你高兴吧。”   “我赶着去上班,就先走一步了,再见。”苏锦脚底抹油,打算立刻就开溜。   无奈还是慢了一步,卓先生挥了挥手,停在不远处的车就稳稳地滑了过来。   “我是特意在这里等着苏小姐的,方便的话,让我送你一程吧,顺便有点事想请苏小姐帮忙。”   这态度,完全不像请人帮人该有的!   苏锦很想拒绝,可眼前的父女俩,一个双眼蒙着纱布,一个没比自己膝盖高多少,就这么一脸认真的看着自己,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孽缘啊! 作者有话要说:  请赐予我洪荒之力吧,千万不要坑掉男主! ☆、chapter18   “卓先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苏锦有种幻听的感觉。   卓远唇形优美的嘴角微微上扬,本就柔和的脸部线条因为这个浅浅的笑意更加让人觉得熨帖。   哎,这简直就是作弊啊。   “我也觉得这个请求听着有些唐突,可是,考虑到安安的情况,我还是想冒昧试一试,请你考虑做安安的课后陪读老师。当然,这只是暂时的,我会尽快找到合适的人选接替。”卓远言辞恳切。   安安小朋友乖顺地坐在儿童椅上,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希翼。苏锦想到昨晚发现她时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不由得心下一软。   “那好吧,我可以暂时帮几天忙。”反正最近没什么应酬,和几家影视公司、工作室及出版社的联系就算在下班后也可以回家进行,也耽误不了看孩子。   小姑娘咧着嘴咯咯笑,眼睛弯弯得像是两道月牙,苏锦看着看着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弯了眼。   卓远听着苏锦逗自己的女儿说话,时不时发出欢愉的笑声,忽的生出急切的眼睛复明的念头。触碰到眼睛上覆着的纱布,卓远为自己这个意外的念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安安的幼儿园离我公司不远,徐秘书就不用折腾了,我下班了直接去接她回我家,卓先生下班后直接来我这里接她就行了。”苏锦让充当司机的徐秘书在公司附近停车,下车前自拍了一张免冠正面大头照传给他,然后提醒卓爸爸,“卓先生,一会儿到了幼儿园,你先和安安的幼儿园老师沟通一下,顺便把我的照片给她看看,免得我去接孩子的时候老师不放人。”   卓远应下,又郑重道了声谢,方才告别。   驱车前往安安的幼儿园,徐秘书想到那张几乎占满了他手机屏幕的清晰大头照,忍不住低笑出声,对自家老板说道:“这位苏小姐真是个有趣而又体贴的人。”   “是啊,心软,又善良。”卓远摸着女儿软软的头发,低低叹了口气,仿佛自言自语道:“也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性格。”   苏锦一进办公室,就被秦墨神秘兮兮地推搡进了茶水室,将她堵在墙角严肃拷问:“说,早上送你的帅哥是谁?”   “就是一邻居。”苏锦推了推秦墨的胳膊,竟然没推动。   “哼哼!”秦墨显然不相信,猛盯着苏锦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没发现一丁点心虚的迹象,才放下胳膊,走到一旁给自己冲了杯咖啡,八卦道:“诶,别说,看侧脸轮廓,挺帅的,不过眼睛怎么回事儿,好像缠着纱布?”   苏锦无比庆幸卓远甚少在媒体前露面,而秦墨也是个不怎么关心财经的人,“哦,说是车祸伤了眼睛,正在治疗。”   “那还真可惜。”秦墨踩着在苏锦看来很没有安全感的高跟鞋妖娆地走出茶水间。   苏锦长吁口气,刚才差点控制不住就冒冷汗,被秦墨发现,铁定要被拷问出实情。要她怎么说?昨晚出手助人为乐,结果今早被人盯上,并向自己扔过来一个闺女?   哦,越想越觉得自己脑子抽了!   苏锦忍住挠墙的冲动,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提神。自己亲手挖的坑,跪着也要填完!   果真如苏锦所料,签好的合同前几天刚送过去,顾淼就坐不住了,她这边刚登上小企鹅,顾淼的消息就追了过来。   苏锦也不矫情,索性叫手里的三个同类型完结文一起打包跟顾淼谈条件。因为是自己的作品,为了聊表顾淼往日里对自己工作的支持,苏锦主动表示,比照刚签好的那篇,手头上这三个可以主动让一成优惠。   顾三水:苏小锦,你手残打错字了么Σ( ° △°|||)︴   锦言:╭(╯^╰)╮既然你不相信,那就当我手残打错了吧   顾三水:竟然怀疑时速四千五的大神手残,小的罪该万死!   锦言:嗯,那等你死完了咱们再继续谈   顾三水:请允许我签完了合同再去死,这样死也能瞑目了~~ ~~   苏锦被顾淼打败,以刚签订的合同为参照本,开始商定修改具体的条款。苏锦心意在先,顾淼也不是拎不清人情的人,所以商定得非常顺利,饶是如此,接收到修改好的正式合同后已经是午休过半了。约好下午继续商谈另一位作者那部还在连载中的刑侦类题材文,苏锦下线准备去觅食。   “就知道顾淼不会这么痛快放过你。”秦墨将打包回来的海鲜焗饭递给她。   “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开始嫉妒徐哥了。”苏锦眯着眼睛享受美味的焗饭。   秦墨撩了撩头发,“嫉妒他的人多着呢,欢迎你加入大部队!”   如果不是口感太鲜美,舍不得浪费,苏锦一定会不控制自己喷秦自恋一脸大米饭粒。   下午五点整,苏锦手起鼠标落,利落地关掉和顾淼的对话框,下班!   卓先生和安安的老师沟通得非常到位,以至于苏锦在老师的手机上看到自己几乎占了满屏的大脸时,脸上的笑差点当场崩掉。   温妍的车钥匙留给了苏锦,但她上班更倾向于乘坐地铁,所以一直没怎么开,车就停在公司的车库里。苏锦想着还是明天有时间去买个儿童座椅,然后再开车接安安比较合适。权当是体验生活了,带着安安小朋友坐回地铁。   不出苏锦所料,小姑娘果然是没做过这种大众出行交通工具,从进地铁站开始就满眼的好奇。可尽管如此,也没有左顾右盼,看得出卓先生将她教养得很好。   在幼儿园接到小姑娘后,苏锦怕打电话打扰卓远工作,就发了条短消息给他,确定他回家的时间。   等到她们俩从地铁站出来,进了小区大门,卓远的电话打了过来。   “刚刚在开会,今晚我可能要稍微晚点回来,尽量赶在九点之前。”   苏锦不仅感叹金字塔顶端生活的凶残,“我平时睡得比较晚,你不用太赶,没问题。只是,以你现在身体的情况,还是不要太劳累比较好吧。”   眼睛上的纱布还没拆,难道不应该在医院老老实实待着,或者起码在家休养才对么?现在呢,闺女都扔给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这样真的好吗?   卓远的轻笑声从电话彼端传进苏锦的耳朵,“我的情况其实并没有外界传的那么严重,之所以一直没有澄清,是基于某些考虑......”   苏锦当即明了,“我知道了,也保证只自己知道。”   卓远的笑声更加爽朗,“没关系,很快就不是秘密了。晚上怎么吃?要不我订些外卖给你们送回去?”   苏锦正牵着安安的手往小区里的菜市场走,“不用,我们正打算去买菜,回去我做给她吃就好,自己做的吃着放心。”   “那就辛苦你了。”卓远自己没有发现,他的嘴角始终噙着笑意。徐秘书见他这样眼里浮上欣慰,老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和人闲话聊天了。   挂断电话,苏锦也有片刻的愣神。或许是有的人天生具有亲和力,让人相处起来很舒适。譬如卓先生。   安安吃饭让人非常省心,不挑食不说,还不怎么让人喂,苏锦只需要将剔除刺的鱼肉放到她的小勺子里就行。自己吃一口,给小姑娘夹口菜,再自己吃一口,一顿饭吃下来竟觉得特别充实。   心情好,不知不觉就吃的有点多,苏锦收拾好厨房就带着安安到楼下溜圈消食,路过小公园的时候看到两个老大爷在打太极柔力球,苏锦凑上去跟着玩了一会儿,逗得小姑娘在一旁欢欣雀跃地拍手给她加油。   卓先生很守时,门铃响起的时候还差五分钟九点,苏锦正在陪小姑娘拼她压箱底的珍品:五百块的拼图。俩人折腾了近一个半小时,堪堪拼了五分之一不到。   安安恋恋不舍,苏锦承诺明天跟她继续拼,这才一步一回头地跟着卓先生他们走了。   卓远坚持不让她下楼,苏锦也没见外,看着他们进了电梯,自己才关上了房门。   看着摊在书房地毯上还没有拼完的拼图,苏锦突然觉得屋子里有些安静。   还没伤怀几分钟,手机突然响了。   是温妍。   刚一接通,温妍的大嗓门就在耳边炸开。   “听秦墨说,今天有个男人送你来上班?什么情况,从实招来!”   秦墨这个大嘴巴!   苏锦将手机拉离耳朵二十厘米,郑重声明:“什么什么情况,我已经和秦墨说的很清楚了,只是个邻居而已,她没告诉你?”   温妍冷哼,“说了,但是她补充说不信你的鬼话。Me too。说吧,我们那位邻居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年方几何,何处高就,你们如何认识的?”   苏锦头疼,很疼。    ☆、chapter19   卓先生的身份,苏锦对秦墨有所保留,并非不信任她,而是她对自己和霍琰以及白雨甯之间的纠葛知之甚少,虽然解释起来这并不是个很长的故事,但是苏锦现在的状态,真心不想说。所以,只能选择性相告。   而换成温妍,情况就大大不同。   所以,苏锦选择坦白。   “雾草,请原谅我人设崩塌爆粗口一次。”温妍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起来,“这特么是什么孽缘啊?!苏小锦,我警告你,卓远绝对不行!不行!你听到没有?!”   苏锦觉得自己早一步将手机撤离耳边的举动不能更明智。   “瞎想什么呢,你以为我是毛爷爷,人见人爱么?”   “我这叫提前给你敲警钟!”温妍倒回床上,叹了口气,“我担心的不是他看上你,而是你看上他啊,苏小锦!”   苏锦心头一梗,还没来得及反驳,耳边就想起温妍的碎碎念,“真正的豪门出身,宽肩窄臀、劲腰长腿,关键是脸还那么正,据说性格也好,真真的谦谦佳公子,这么好的人,你说怎么就看上白雨甯了呢,眼神儿真差!”   是挺差的,现在直接看不见了。   苏锦心里暗忖。   “苏小锦,你要是看上卓远,我就送你一块匾,上面写着‘白雨甯专用接盘侠’!”   苏锦怒从胆边生,“是不是想绝交三十天?!”   温妍嘿嘿笑,“是不是很有杀伤力?这就好,每次见到卓远的时候就想想这个,妄念速速退散急急如律令!”   苏锦忍着将手机扔出去的冲动,“你是最近受到严重刺激了,还是正在追K大的都市降妖师中毒太深?”   “啊,知我者,苏小锦也。”温妍在床上翻了个身,“K大已经断更三天了,我黑进她后台,发现一章存稿都木有,好心塞——”   “还有,我碰到他了。”   苏锦为温妍的后一句话愣了数秒,确认道:“他?你那个孽缘?”   “嗯。”温妍整张脸埋进枕头里,语音模糊道:“我打算明天刻块匾给自己,就叫‘全职贱人’,跟你共勉。”   “谢谢,不用了!”苏锦很干脆地拒绝,忽而想到温妍之前提过的相亲,问道:“你和相亲的帅哥医生发展的怎么样了?”   温妍的声音明显轻松了几分,“还不错,人是无趣了些,但让人觉得安心。”   “有继续发展的可能,那就好好珍惜吧,”苏锦也替她高兴。   有些人,走着走着,就丢了。而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走过来了。走丢的人教会我们认识到生活的无奈,而走过来的那个人,会陪我们感悟命运的宽容,尽管这个人在未来的某一刻,可能也会走丢在某个路口。   你来了,我欣喜。你走了,我不遗憾。   因为在一起时,我已尽了最大的努力去珍惜。   苏锦用了八年的时间爱一个人,然后总结出这个结论自我安慰。   唯有如此,才能放开手。   分手的思想准备做了不止一年,但是当分手真正来临,内心的煎熬却并没有因此减少一分。幸而安安小朋友的出现占据了苏锦不少闲暇时间,苏锦的日子才过得不那么难熬。   不知不觉,小半个月过去了,卓远终于找到了一位尚算合心意的课后陪读老师,是个已经退了休的小学老师,就住在隔壁小区。   尽管不舍,苏锦还是狠下心无视小姑娘留恋不舍的小眼神儿,最后却被小姑娘无声的眼泪打败,许下了周末有时间可以陪她玩的“丧权”条约。眼下更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坐上了车,陪着卓家父女去医院见证卓爸爸眼睛拆纱布的伟大时刻。   抱着安安小朋友坐在医生办公室的沙发上,看着对面的卓远在医生的帮助下一层层拆开缠绕在眼睛上的纱布,苏锦此时还在发懵,为什么她就坐在这儿了呢......   卓远在医生的指示下逐渐适应了光线,而后目光一转,入眼的就是苏锦抱着安安,两人瞪着相似的水润清亮的大眼睛急切地看着自己的情景。   卓远由心而笑,清朗明快的情绪感染着房内的另外三个人。   “卓先生,恭喜你重获光明。”陆医生笑着叮嘱,“虽然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但是因为视力刚恢复,早晚光线弱的时候会有暂时性的视弱,别担心,这种情况三五天,最多一个星期就能消失。不过,日常还是要注意用眼适度,避免过度疲劳。”   卓远一一应下,待听完陆医生的医嘱后,与他商量道:“陆医生,我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想请您帮个忙,暂时隐瞒我眼睛复明的情况,可以吗?时间不会太长,一个星期就可以了。”   陆医生本就是熟人所托才接手卓远这个病人,对他的身份显然也有所知,因而很痛快地答应了卓远,在病历上寻了个理由将拆纱布的时间往后推迟了一周。   两人说话完全没有回避苏锦。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道理苏锦懂,且努力践行。但是架不住消息它自己往她耳朵里钻啊!   回程的车上,苏锦看着眼睛复又缠上纱布的卓远,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拥有传说中天生招人信任的体质。据说卓远来新岛美其名曰开发新市场,实际上是被流放过来的,第一股东的地位也已经开始动摇,搞不好,致使他眼睛失明的那场车祸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身为一个习惯性开脑洞的网络作者,苏锦快速在脑中勾勒出一个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堂亲外戚环伺的杀机四伏环境下,男主卓先生如履薄冰,步步为营巧心谋划最后扭转乾坤大杀四方的狗血烂梗豪门宅斗兼商战连续剧大纲。   “在想什么?”一道声音藏着笑意突然问道。   沉浸在脑补中的苏锦直觉回道:“在想你的对家愿意出多少钱买你眼睛已经复明的消息。”   卓远朗笑,“相信我,我的对家特别吝啬,而且没有信用概念,就算开出了不错的价位,到手后转头就能加倍从你这里讨回来,无耻得很。不像我,知恩图报。”   苏锦扶额,“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卓先生如此了解自己的优点,相信一定是个大明白人,知道我刚才说的是玩笑话而已。”   脑洞有毒,更是病,果然要治。苏锦决定从今天开始修补修补自己被机枪扫射过一般的大脑皮层。   卓远想象着苏锦一本正经看着自己的模样,笑不可抑,弄得安安小朋友很是费解。爸爸说眼睛要下次来医院的时候才能看到,为什么现在还这么开心呢?她很难过的好吧。   苏锦也心塞,这个卓先生,和表面上谦谦佳公子温润如玉的人设貌似不太相符啊,该不会是假象吧?   卓远心情好,执意要带着苏锦和安安去四季膳房吃饭,安安欢呼响应,苏锦不想扫兴,就应了。   四季膳房是新岛首屈一指的饭店,实行会员制,苏锦之前有所耳闻,今天算是托了卓家父女的福亲自体验了一把。   卓远见苏锦对其中几道菜很是喜欢,私下嘱咐徐秘书新开了张会员。   “这是......封口费?”苏锦接过会员卡,打趣道。   卓远笑,“朋友的一点心意而已。”   “谢谢,那我就收下了。”看卓远的态度,这份礼是推脱不掉的,苏锦索性大大方方收下。只是,朋友嘛,她不敢也不想认同。她只想和卓远保持点头之交。   包厢内,苏锦和卓家父女享用美食,浑然不知在她们包厢门口徘徊了N圈的韩旭正窝在安全出口的楼道间里猛拨霍琰的电话,然后被普通话标准的女声提示音一遍遍洗刷耳膜。   “艹,霍琰,再不接电话,你老婆可就要被人勾搭跑啦!”    ☆、chapter20   不过让韩旭失望的是,霍琰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本以为上次喝酒时他说要自己安静一段时间不过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竟然消失得这么彻底。   韩大少暗戳戳尾随着苏锦他们下楼,目送他们一起上车,然后消失在视线里。   卓远虽然到新岛时间不长,行事也比较低调,但卓家的身份摆在那儿,韩旭总还是在宴会上见过两次,自认不会认错人。   你说说,这苏锦到底是什么命啊,怎么到处是孽缘?!   如果不是怕被四季膳房的老板拉入黑名单,韩旭真的忍不住要去挠大门口石狮子的脸。   韩旭行事,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为难自己。既然兄弟找不着人影,他又纠结于苏锦和卓远的来往,索性就直接找正主问个明白。   强忍了一个小时,韩旭拨通了苏锦的电话。   苏锦与霍琰的生活圈子重叠部分并不大,韩旭是少数在重叠区的人,对这人的印象,除了嘴贱一些,其他还是很不错的,仗义,耿直,言而有信。所以,对方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地询问她与卓远是否认识,苏锦也没觉得唐突。   听苏锦说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韩旭松了半口气,另外半口在悬着,那是因为他可不像苏锦想得那么简单,认为卓远只是抱着谢意发展朋友的友谊。即便没有动心,起码有好感是跑不了的。   韩旭想了又想,还是选择说破,“苏锦,那个卓远......就是白雨甯的前夫,你知道的吧?”   苏锦轻轻嗯了一声。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些事想让你知道得更详细一点。当初白雨甯起诉离婚,理由是卓远家庭冷暴力。据说举证了不少的证据,证明卓远的生活重心不是工作,就是陪着女儿悼念亡妻,对他们的婚姻嫉妒冷淡,甚至是冷漠。法院最后判决他们离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卓远并不反驳这些指控。”   “原来是这样......”苏锦低喃。卓家大少和当红主播白雨甯的离婚当初也是上过热搜榜的,只不过说辞都是些性格不合之类,没想到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当时恰逢卓远车祸,离婚新闻一出,白雨甯被泼了不少类似“功利”“薄情”的脏水,却始终不见她有所回应,然后就发生了她自杀的事,想来其中有着关联。   不过,苏锦对这些并不关心。   “韩旭,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我和卓先生只是刚认识的普通朋友而已,现在是,以后也是。你应该知道,我很怕也很烦复杂的关系。”   “那就好。”韩旭旁观这么多年,早将苏锦视为朋友。他是想见到兄弟能和这个好女人有个好结局,可是,退一万步讲,若是不能,他也希望苏锦能找个靠谱的好男人。而这个男人可以是别的任何人,就是不能是卓远。与他是否靠谱是否好男人无关,只他和白雨甯的关系这一点,对苏锦来说就是一根刺。   两人老朋友一般彼此问候了一下近况,韩旭正好借着这机会说了自己很快就要结婚的消息。韩旭爱玩,上学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没想到竟是她认识的朋友里最早结婚的,苏锦大感意外的同时,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参加婚礼的邀请。   放下电话,苏锦坐在窗边有些恍惚。坦白讲,对于结婚,她是有着执念的,只不过,遇到霍琰之后,这种执念在一次次的试探中被她深深埋在了心底。因为太喜欢,因为放不开手,所以,就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只要能在一起,只要还在一起,就好了。   两个人的世界里,一个人的体贴,何尝不是一种无奈。   一间房子,住着结了婚的两个人,是family。没结婚,再亲密,也只是home。   为了能和霍琰在一起,苏锦甘之如饴守着home,可此时此刻,没有了霍琰,苏锦很想很想买一栋自己的房子,找一个愿意和她结婚的男人,有个家。   或许,过阵子真的应该考虑考虑秦墨的建议了。   苏锦这边突然萌生了相亲的念头,白雨甯那边却是坐不住了。这么长时间过去,她提出的几次约见都被霍琰挡了回来,现在更是电话都打不通了,梁静辗转才打听到原来是休假了,暂时不方便联系。   白雨甯挂了葛先生的电话,眼底浮动着浓郁的焦虑和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梁静打来电话,说有急事约她见面。   白雨甯烦心得很,本不想赴约,恰巧正赶上许芸从外面回来,两相比较之下,还是出了门。   没想到的是,向来不靠谱的梁静,这次还真带来个惊喜。   白雨甯眉头微蹙,仔细打量着那条浏览量破万的微博,博主的身份备注是某医院护士,博文是:有爱又有颜的一家三口。配图中,一个女人牵着着卓思安,而卓远走在他们身后,眼睛上虽然还缠着纱布,但神色平稳宁和,笑容闲淡中又透着隐隐的宠溺。这样的表情,让白雨甯觉得陌生又愤懑。   “这是我今天偶然刷微博的时候刷到的,没想到卓远的动作够快的,这才几天,他就另结新欢了。”梁静看热闹不嫌事大,添油加醋道。   白雨甯在霍琰跟前几次邀约都碰了软钉子,眼下见卓远如此,心里的天平不由得歪到了天边,纠结郁闷之时听闻梁静这话,脑子里忽的灵光一闪,脸色由阴转晴,甚至还带着无法抑制的惊喜和得意,将手机扔到梁静手边,指了指上面的配图,说道:“找人,把这条消息炒上热门话题。”   托白大小姐的福,第二天一清早,苏锦被电话声吵醒,迷迷糊糊按下通话键,温妍比往常高出三度的大嗓门在苏锦耳边炸开,嚎道:“苏小锦,你上热门头条啦!”    ☆、chapter21   话题头条,有些人使劲浑身解数也登不了顶,苏锦倒好,一觉醒来,稀里糊涂就成了全网热议的焦点。   盯着手机上的那条微博,苏锦反复刷了几遍,每次刷新的结果都让她头疼不已,最后忍不住手机一扔,哀嚎着一头扎进被子里,挺尸!   卓远的电话随后而来,言语中满是歉意,并承诺尽快解决。   相对于卓远和温妍,苏锦自己倒是没那么太在意。起床收拾了一通,临出门前又上网刷了一遍,果然,卓远的动作很快,博主已经删除了那条微博。   办公室里大多都是微博控,一进办公室,苏锦就被各种热烈的眼光包围,无奈之下,不得不几番澄清:朋友,单纯的一般朋友而已,才认识没几天。   秦墨抱臂上下打量苏小锦,前不凸后不翘,皮肤挺白皙,就是妆太淡,整个人清汤寡水的,目测应该是挺安全的造型。   可转而想到绯闻中的另一主角眼睛有疾目不能视,秦墨又有些淡定不能了,提醒道:“苏小锦,自己悠着点,这世上饥不择食的人还是有的。”   苏锦忍无可忍,手中的一本书嗖地飞了出去。   共事多年,苏锦是个什么脾性大家都知晓,她说的大家自然都相信,插科打诨了一阵儿便各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苏锦上网,自然免不了被顾淼这种熟识的客户兼朋友“问候”一番。   卓远虽初涉新岛地界,但卓家的积威摆在那儿,徐秘书运作了一圈,网上的消息很快就被控制住。   “老板,原博主没有什么问题,纯属一时兴起才发了您和苏小姐的照片。”徐秘书语锋一转,“不过,之后显然是有人动了手脚,想要追查到人恐怕要费些时间和功夫。”   卓远揉了揉眉心,“应该是冲着我来的,盯紧点,必定还有后续。我倒是无所谓,但不能连累到苏小姐。”   “是。”徐秘书应下,却也实话实说,“不过,老板,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   网络社交工具的普及使用使得信息传播愈发自由、广泛,及时便利的同时,也伴生着猎艳的媚俗倾向和日益凸显的网络暴力隐患等负面现象。   同苏锦的那张照片,连暧昧的动作都没有,就被大肆炒作成这样,卓远心知,对方显然不会只满足于将它渲染成一条花边新闻。   想了想,卓远还是又拨通了苏锦的电话,将自己的猜测坦言告之。不管猜测是否应验,有个心理准备总是好的。   事实证明,卓远此举很有先见之明。   所谓豪门揭秘的帖子从某涯上首发,很快就被各种网络渠道转载。帖子里不仅扒出了苏锦和卓远现在的住址,还放出了不少显然是偷拍的两人同框照片,并就照片中卓远的神态入手,开始分析卓远对前妻如何冷漠疏离、对新欢如何偏爱骄宠,并隐晦地引导人想象,新欢的出现极可能出现在卓远正式离婚之前。   于是,苏锦的身份顺利晋级,从新欢上升到导致卓远婚内出轨的小三。   文末,更是将苏锦的公司也扒了出来。   尽管卓远出手很快撤删了原贴,但由于转发得太快,消息还是很快传播开来。荣幸地,苏锦接下来几天都高居热门话题前三。   历来,小三总能戳到网民们神经最敏感的一点,一时间,不仅苏锦自己微博下面的评论乌烟瘴气,就连公司大号也被轮番轰炸。不得已之下,苏锦只好发了条声名澄清事实,然后关闭了评论。   然并卵。   韩旭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果断出手,同样收效甚微。远在老家的温妍也忧心忡忡,辗转反侧酝酿了两三天,终于咬牙做了决断,拨打那个万不得已根本不会去碰的号码。   关键时刻,高级住宅的保密性和安全性体现得淋漓尽致。卓远在门岗警卫室安排了专人,各路小报记者只能在小区门口外蹲守,苏锦只要不公开露面,就不会被缠上。   可在公司就不同了。   为了不影响正常办公,苏锦无可奈何之下暂停了工作。   网上的新闻炒得愈演愈烈。卓远和白雨甯的分道扬镳,曾因为卓远的车祸、眼盲而使得白雨甯处于舆论的弱势,而眼下却来了个大翻盘,一时间各路大手纷纷揣度,卓远成为婚内出轨的渣男代表,而苏锦俨然是插足破坏人家婚姻的第三者典型,声讨之势从迅速在网上蔓延,并有向线下发展的趋势。   苏锦窝在家里,本想闲来无事码码字更更文,可看了眼文下乱七八糟的留言顿时没了心情。   实际上,让苏锦心生负面情绪的,并不全然是网上网下的那些流言蜚语、恶意中伤,这些东西,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历过,修炼至今,已经甚少能伤害到她。真正让她觉得沮丧,甚至委屈的是,她不太能接受成为别人口中破坏白雨甯幸福的第三者。   白雨甯或许是感情生活里的受伤害者,但是,和她苏锦没有半点关系,凭什么现在她要遭受这样的指责?!   苏锦抱膝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广袤深沉的夜空,忽的心中的难过被无限放大。这么多年了,依然修炼不到家,只要涉及到白雨甯,心头的刺就开始疼。而牵动这根刺的,无疑就是霍琰。   “好像我才是受害者吧......”苏锦喃喃低语,胸口堵得厉害,想找个人说说,却找不到除了温妍之外的第二个人。温妍妈妈的病情已经出现恶化,苏锦就算憋死自己,这个时候也不会再给温妍添麻烦。   自我消化,难是难了点,好在苏锦精通此道。   或许,现在出去旅游,走得远一点会更好。   苏锦念头一动,开始考虑远行的可行性。   城市的另一头,白家。   白夫人在厨房炖着汤,眼神却时不时地看向白大小姐白雨甯的房间方向,保养得当的脸上隐隐带着焦虑。   白雨甯的房门紧闭,梁静脸上带着不可抑制的兴奋和雀跃,语音轻快道:“用不用我再去找个私家侦探,继续挖一挖那个苏锦的底儿?”   白雨甯神色悠然地修剪着指甲,淡淡回道:“用不着。你也太小看网络技术宅们的本事了,相信我,从现在开始,我们什么也不用再做,自会有人将苏锦扒个底儿掉。”   梁静笑,“也是,这种新闻最能博人眼球了,各大网站和小报绝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白雨甯但笑不语,可转念想到霍琰,眼底的笑意瞬时被阴霾取代。直到现在,她依然没有霍琰的任何消息。   霍琰不出面,下面的动作进行不下去,那现在做的这些又有什么用?!   新岛国际机场,消踪匿迹的霍琰大步流星疾行而出,手机刚开机就熟稔地按下一串电话号码。   几下嘟声后,电话被接通。   霍琰稳稳地沉声道:“苏锦,我回来了,别怕!”   电话这端,苏锦久久无语,眼泪蓦地涌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大家都不愿意收藏我呢,好寂寞!【开启自我反省模式—— ☆、chapter22   网上已经把苏锦的家庭住址、公司地址扒了个底儿掉,霍琰将车停在苏锦的小区门口对面,按下车窗点了根烟,一边默默看着对面明显是在蹲坑等人的小报记者,一边吞云吐雾吸着烟。   没想到,知道苏锦的新住址竟然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霍琰不禁苦笑。   一根烟尽,霍琰拿过手机拨通苏锦的电话。刚响了两声,电话就接通了。   “我在你小区门口,给警卫室打个电话,我买了些新鲜的瓜果蔬菜给你。”   苏锦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霍琰松了口气,摇上车窗,顺利通过了小区大门。一路顺楼牌号找到苏锦楼下,她已经等在了楼门口。   看样子,是不打算给自己上楼认门的机会了。   霍琰叹了口气,下车和苏锦打了声招呼,绕到后备箱拎了两个袋子出来。   其实也没多长时间不见,以往霍琰出差,很多时候都比这时间长,可不知为何,苏锦现在看着霍琰,有种恍如隔世的漫长感。   他瘦了不少。   “小区里有生鲜市场,你不用特意给我送来。”苏锦接过购物袋,看着里面明显出自超市的食材,鼻子有些发酸。她素来引以为傲的定力一旦碰上霍琰,就会变得异常脆弱。打从上学那会儿开始,这么多年了,霍琰偶尔体贴一次,都能让她高兴好几天,霍琰因为工作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个来月不露面,她一颗心又会跌落谷底,这么上上下下、浮浮沉沉着,真累啊。可即使累得要死,因为有那么个人可以想着、念着,日子也就过过来了,不像现在,飘在海中央似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浮浮沉沉,无所企望,哪怕一点点的不如意,都会被无限放大。   很想逃离。   看到霍琰的这一刻,苏锦做下决定,尽快办好手续出去走走。   “苏锦!”   在苏锦转身走进楼口的刹那,忽然被身后的霍琰喊住,还没来得及转身,后背就落入了温暖宽厚的怀抱。   “苏锦,别怕,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   霍琰的头轻靠在苏锦的耳际,说话是湿热的气息吹拂在脖颈间,极致的亲密感让苏锦心悸不已,蓦地,脑海中就浮现出耳鬓厮磨这个词。   “霍琰,不要这样......”苏锦眼底涌上酸热,想要挣脱,却挣不开霍琰紧扣的双臂。   “别动,就让我靠一下,求你了。”霍琰的声音很轻,仿佛喃喃低语,却让苏锦瞬间放弃了挣扎。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从霍琰嘴里听到“求”这个字。   “苏锦,韩旭和你说了吧,我最近去休了个小假。”霍琰将半个身体的重量倚在苏锦身上,有些泄气道:“其实我撒谎骗了他。我是飞去伦敦见霍莱特医生了。”   苏锦身体一僵,想要回身,却被霍琰束缚着不能动弹,“你......病了?什么病?严重吗?”   霍琰得寸进尺,将整个脑袋抵在苏锦的肩膀上,感受着她身体紧张地绷着,有些苦恼道:“霍莱特医生是业内口碑非常不错的心理医生,预约非常苦难,半年前程东就开始帮我预约,直到三个月前才确定了具体的约见时间。”   苏锦的心跳有些失速,想要继续追问,心里却有个声音不住他提醒,不要再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霍琰看出苏锦的纠结,主动帮她做了决定。   “我承认,我们刚开始在一起的那两年,我还有些放不开白雨甯,但从她结婚的那一天开始,我就真的彻底放弃了。我家的情况,相信你也清楚,不得不说,我爸妈的婚姻给我做了最坏的示范,而白雨甯的背弃,也让我对所谓的爱情大失所望。”   “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决定和你在一起么?”霍琰闭了闭眼睛,言语中流露的追悔难以让人忽视。   苏锦按捺下心底细密的酸痛,苦笑,“可能是因为我很喜欢你,而且性格软弱内向,分手了也容易打发吧......”   霍琰轻笑,“是啊,我当时的确是那么想的。怎么办呢,我就是这么个私自的混蛋。苏锦,你知道吗,你的眼睛特别藏不住心思,明明喜欢我喜欢的要死,却因为我和白雨甯在一起而躲我躲得远远的,跟躲瘟神似的,每次看到你溜掉的模样我就想揪住你。”   苏锦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微微出神。   “后来,白雨甯接受了我妈的条件,用分手换了出国的机会和那笔钱,我愤恨着放不下和她那段过去,其实真正放不下的也不是她那个人,而是我自己对那段关系的付出和期许。”霍琰补充道:“这可是国际着名心理学家霍莱特医生做出的诊断,绝对权威。”   苏锦依旧看着自己的鞋尖,好一会儿才低声回应:“小说里,这套说辞是个已经被用滥了的老梗。”   霍琰想到自己竟然不知道苏锦居然还是那么有名的网络作者,自私鬼的心态作用下,肚子里直冒酸水,没忍住张嘴就拿苏锦的肩膀磨牙。   苏锦躲了躲,想到两人现在的关系,严肃地拍了拍霍琰的手臂,“放开我吧,在这里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霍琰见好就收,松开了手臂放苏锦自由,却不打算让苏锦开溜。霍莱特那老头神神叨叨说了那么多废话,但有一句还有些道理,就是自己对苏锦不够坦白。因为沟通不够,现在都分手了,有些话再不说,难道要到苏锦跟别的野男人的婚礼上再说吗?!这种情形想想就想砍人,绝对不能忍。   “霍莱特医生还说了,我不是不想和你结婚,而是因为我有病。”   苏锦:( ⊙ o ⊙ )   苏锦不能理解,不过短短一个小假期,霍琰的画风怎么就突变成这样。之前如果有人告诉她霍琰会说自己有病,她绝对会送那人去看心理医生。   心情这么大起大落,苏锦觉得心更累了。   “那你好好治病,治好了,自然会遇到能和你结婚的那个人。”苏锦再傻,也不会听不明白霍琰颠三倒四的这番话里的意思,更何况,她并不傻。   爱情故事里的铁律,浪子回头金不换。   可是,要守得浪子回头,其中的煎熬和代价是以消耗信任和期望为前提的。   失去了信任和期许,就算守住了人,日子又有什么滋味呢?   回头草,不是那么好吃的。尤其是霍琰这棵回头草。   “不会有什么那个人,苏锦,能治好我婚姻恐惧症的,只有你。”霍琰急声道。   “这也是霍莱特医生的权威诊断?”苏锦无奈地看着他,“霍琰,我们......分手了。我们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足够证明我们真的不合适。”   “不,是我的原因。”霍琰急切道:“苏锦,我已经在反省和正视自己的问题,你不能连个改正的机会都不给我!”   “可是,我累了。”苏锦坦白道:“霍琰,我太累了。我用了八年的时间怎么都走不近你,那种感觉,真的糟糕透了。我不想再配合你的时间,迎合你的喜好,迁就你的口味,不想每天都在等一个你来或者不来的消息。我只想简简单单地,过自己的日子。”   苏锦止住霍琰开口,直视着他的眼睛,郑重说道:“如果我这样过,你还想要一个再开始的机会吗?” 作者有话要说:  麻蛋啊,终于把男主从心理医生那里放出来了,再不出来真的要换男主了【累心】 ☆、chapter23   “即使你想要,这样的机会,我也不想给。”苏锦坦然迎上霍琰有些懊恼的视线,认真说道:“因为我不想让你走我走过的路。霍琰,真喜欢一个人,是舍不得不顾及他的感受的。等你真的再爱上一个人,你就会明白了。我们,还是就这样吧。你现在可能觉得还放不开我,那只是你觉得对我愧疚。我接受你的道歉,剩下的,我们就交给时间吧。总有一天,你会释怀,我也会好的。到那时候,我们虽然不会退回朋友的关系,但起码,偶然遇见时,我还能再叫你一声师哥。”   霍琰欲言又止,可终觉得嘴边的话说服力实在太苍白,只得放弃。他向来自认口才了得,在校时大大小小的辩论,工作后大大小小的商务谈判,不知经历过少场,哪次不是成竹在胸、顺意而成?偏偏在苏锦面前,他就变得如此口拙。   不,并不是他口拙。   霍琰坐在车内抽光了剩下的半盒烟,才反省到,自己之所以在苏锦面前词穷,其实与口拙无关,而是他自己也知道,他说的话,苏锦不相信。   明知说了对方也不会相信的话,如何能说得出口。   脚上泡,自己走的。   突然想起韩旭的这句话,霍琰用力砸了两下方向盘,懊悔不已。   得知霍琰回来的消息,韩旭总算能松下一口气。他虽然也有些门路,但在媒体这一块,霍家的作用可不是他们韩家能比及的。   然而,韩旭还是低估了新媒体的自由度和疯狂度。   就在霍琰出手,网上关于苏锦的消息被压下后的第三天,就惊爆出了苏锦在新立医院小产的消息,病历记录是个实得不能更实的锤子。帖子被大肆转发,尽管霍琰在第一时间出手,但截屏留图已经成了网民们的新习惯,尤其是经过前两番的□□经验,关注者们都看得清楚,苏锦背后明显有人保她,关于这场八卦的消息很快就会被删,不第一时间截图更待何时!   还没来得及从风口浪尖上下来,又被抛到了更高处。   苏锦现在就是这种处境。   情势随着白雨甯自杀未遂在新立医院抢救的消息被扒出来后达到了顶峰。   网友们的脑洞本就深如天坑、广如大海,YY出的剧情堪比韩国金牌编剧,可不管剧情如何发展,主线都格外统一:卓远婚内出轨,白雨甯迫于无奈下堂,苏锦成功小三上位。   小区门口徘徊的人只见多不见少,苏锦远游的计划不得不提前,温妍在法国有个很靠谱的朋友,苏锦也见过两次,这次正好可以借住在她那里。   两天内,手机不知道第几次响起,苏锦看了下来显,依旧是霍琰。屏幕暗下去后,很快就又闪了起来,依旧是不把她手机call没电了不罢休的架势。   苏锦无奈,想到明天的机票,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霍琰沙哑的声线从电话彼端穿过来,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苏锦,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嗯?!”   苏锦闭了闭眼,有些话题,尽管时过至今,依然让人无法重提。   “霍琰,不管我隐瞒了你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苏锦说得很是艰难,“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霍琰,还是那句话,向前看,一切交给时间吧。”   “向前看?”霍琰嗓间挤出低沉的苦笑,如困兽般悲痛焦躁,“苏锦,前面没你,我怎么向前看?!我以为......我以为我只是醒悟得太晚,伤了你的心,我以为只要让你看到我的真心,我就能走回你身边,我以为......我特么以为我还没混蛋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我——”   “霍琰。”苏锦握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发生这样的事......都不是我们愿意经受的,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接受,还能怎么办?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医生说,他来得时机不太好,可能会受药物影响,不太健康,建议我放弃。我本想着趁那天吃饭,问问你的意见,没想到后来发生意外。在医院醒来的时候,我就在想啊,这就是命吧,兜兜转转的,老天爷替我们做了选择。霍琰,我以前也不信命,可是经过这些年,我开始信了。人和人之间真的是有缘分在的,强求不来。硬要扯在一起,只会伤的更深。我,怕了。霍琰,我听到你的声音就忍不住心软,多看你一次就会忍不住想要回头,你说你是喜欢我的,我很想相信,可更多的却是怀疑。霍琰,你教教我,我要怎么办?除了分手,我要怎么办......”   “我不会再逼你了。”良久,霍琰微颤的声音传了过来,“苏锦,我不会再打扰你了,好好照顾自己。”   苏锦无声抹掉脸上的肆意的泪,低低嗯了一声,飞快挂了电话。切断电话的刹那,痛声大哭。   苏锦可以骗霍琰,却无法欺骗自己,当霍琰说他喜欢她时,她还是动摇了。   霍琰放下电话,抹了把脸,按下程东的内线:“帮我弄到卓远的联系方式,越快越好。”   程东痛快应下。今晚财经台唯一的直播节目邀请的嘉宾正是自家老板和卓总,联系电视台的栏目监制拿到卓远的联系方式并不算困难。   果然,几分钟后,程东就将卓远的手机号码报给了霍琰。   “老板,网上关于苏小姐的消息半个小时前全部都被删除了,关键词屏蔽,我托人打听了一下,貌似......是夫人动用了关系。”程东及时汇报最新消息。   霍琰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你继续盯着,还有,苏锦的就诊病例是怎么泄露出来的,继续追查,不管是医院的责任,还是个人的,一律起诉,概不接受庭下和解。”   “是,我记住了。”程东想到某事,有些为难,请示道:“那白小姐那边......”   霍琰眯了眯眼睛,“她那边我亲自解决,你暂时不用插手。”   程东松了口气,速度退下。   接到霍琰的电话时,卓远刚和苏锦通过话。尽管卓远已经特别召开了一次说明会,澄清他和苏锦之间的关系,但效果并不大。然后接连又爆出非常不利于苏锦的消息,卓远尽了力,仍收效甚微。虽然苏锦一再强调事情发展到现在并不是他的责任,但若不是和他牵扯到一起,事情根本也就不会发生了。   于情于理,卓远都没有置身事外的理由。   “这两次网上删除消息,是霍先生的手笔?”   “是我。”霍琰坦然承认,“我和苏锦的关系,想必卓先生也能猜到了吧。”   卓远实事求是,“我从不主观揣度别人的关系,尤其是事关我的朋友。”   朋友么......   霍琰停顿了片刻,接着切入正题,“今晚的节目,卓先生必然要被问一些题外话,我希望澄清的机会,卓先生能让给我。”   卓远没想到霍琰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稍有犹豫,“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希望你的澄清不会给我的朋友带来更大的麻烦。”   “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诚如霍琰所料,直播节目的末尾,主持人含蓄铺垫,还是委婉将话题扯到了卓远的喧嚣绯闻上。卓远保持着一如既往温和中不失疏离的浅笑,偏过头说道:“这件事,其实有个人比我更有话要说,是吧,霍总。”   “的确如此。”霍琰坦然应下,看着蒙圈的主持人报以安慰的一笑,“事实上,因为和卓总的关系被人误会而成为网上新晋网红,哦不,是新晋网黑的苏锦苏小姐,其实是我的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  纠结的关系正式跳出! 其实这篇文本意是个撒狗粮的甜文来着, 这么说,看到这的读者盆友们会不会拍我板砖/(ㄒoㄒ)/~~ 撒糖会有的,狗粮也会有的,请相信我! ☆、chapter24   霍琰此话一出,语惊四座。   饶是主持了多年直播栏目的老主播,也在摄像机前没控制住蒙圈的脸。   “霍总是说,最近网上盛传与卓总走得比较近的苏小姐,其实是您的女朋友?”主持人回过神,拉住话题。   “这么说,也有些欠准确。”   主持人险些从椅子上翻下去。有这样聊天的么,就不能痛快点?!   霍琰直视正对着他的镜头,唇边噙上一抹苦笑,“确切地说,是我的前女友。我们不久前分手了。”   “卓先生前些日子开了场说明会,说的就是我和苏锦分手之后的那部分,前一部分,我想还是由我来说明一下,这场被有心人挑起来的闹剧也是该收场的时候了。”   “我和卓先生的前妻,也就是白雨甯白小姐,是初中时就认识的朋友,高中时期发展为男女朋友关系,大学也是进了同校。但在大学期间,因为个人和家庭的原因,分开了。而卓先生就是在白小姐留学期间与她相识的。”   “至于我和苏锦......”霍琰顿了顿,接着说道:“苏锦是我同校的学妹,大二她加入校学生会我们认识了。我和苏锦在一起,是在和白小姐分手之后,彼时她已经出国了。此后至今,八年的时间,苏锦都和我在一起,陪着我从校园走进社会。我是个合格的工作狂,却不是个合格的男朋友。很少时间陪她,更甚少花费精力去了解她,用心经营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能是我真的被她惯坏了,总以为以后的时间还长,眼下工作比较重要,应酬比较重要。直到今年我们在一起八周年纪念日那天,我中途接到白雨甯进医院的消息,扔下苏锦一个人在餐厅,自己先离开,导致她在回家的路上发生车祸,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小产。之后不久,我们就分手了。分手之后,苏锦才搬去了她现在所住的新区公寓。接下来的,诚如卓先生所说。”   “无论是和我在一起,还是和卓先生相识,苏锦从来没有以第三者的身份介入过,这次网上的恶意诽谤和中伤,严重影响了苏锦和卓先生的声誉,我会全力协助卓先生,诉诸有司,让蓄意造谣者得到应有的惩罚。同时,也提醒各大媒体朋友谨慎辨别消息真伪,不要盲目跟风,否则,我不介意同时追究协同侵犯个人名誉的罪责,还望诸位周知。”   卓远一贯温和的表情也多了一份凉薄之意。   主持人见状心中一顿,这两位明显是接着他的直播节目现场下最后通牒来了。   不作不死啊,如果不是自己为了博话题点燃了□□,也不至于让事态发展到现在的阶段。卓家还好说,卓远现下处境微妙,卓家大本营又不在国内,威力上打了不少折扣,可霍家就完全不同了。霍琰开口,无异于霍家表了态,谁再扯着苏锦搏话题量,那就是往枪口上撞!   “霍总仗义相助,我感激不尽,希望日后能有合作的机会。”下了节目,卓远同霍琰握手诚心道谢。尽管霍琰是为了苏锦出手,但同时也帮了他。   霍琰这人,对自己在乎的向来小心眼,虽说苏锦和卓远这场闹得沸沸扬扬的绯闻纯属虚构,但真心讲,他还是不那么待见卓远的。确切地说,现在一切能和苏锦接触的单身优秀男人他都不待见!   “我也这样希望。”不管心里怎么想,脸面功夫总要做到位,“那我就先行一步了,相信外面一定有一大堆的记者在围堵我,卓总眼睛不太方便,不妨稍后再出去。”   “好,多谢霍总照拂。”   霍琰应了声“客气”,带着特助程东大步流星出了演播厅。   “今天我来开车。”   程东见霍琰态度坚定,便也没多说什么,直接递上了车钥匙。   接到温妍电话的时候苏锦正在最后一遍检查要带的东西。   “苏小锦,快上网接视频,不出意外,你马上就又要上热搜头条啦!”   苏锦心里咯噔一声,扔下手里的东西,忙唤醒了电脑,点开温妍不停跳动的头像,顺着她发过来的网址点了进去。   “喂,苏小锦,你没事吧?!”温妍在电话那头听到视频播完有一会儿了,苏锦也没有声响,在电话里敞开嗓门吼道。   苏锦回过神,一时有些脑子发僵,“哦,没事,我没事。”   “我看你啊,还是赶紧着出去走走吧,暂时避一避风头,也正好调整调整心情,什么也别多想,尽情享受异国风景就好。像这种八卦话题,新陈代谢飞快,估计你还没度完假,这点破事儿早就被淹没在话题洪流里了。”   “我知道,明天登机前我会给你电话的,不用担心我,你也照顾好自己。”   挂断电话,苏锦这一刻的心情竟然是平静的。除却刚看完那段视频时的一阵茫然,她并没有之前面对与卓远绯闻消息时的纠结、慌乱和烦躁。因为那些消息是虚假的,卓远是外人,强行拉扯在一起的绯闻让她觉得尴尬的同时,也为自己受到的误会和侮辱感到委屈和愤怒。   而霍琰则不同。他说的都是事实。虽然现在已经分手,但他曾经是她认定的最亲密的人,在这段关系里,唯有霍琰,她可以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共同面对外界的压力。   苏锦松了口气,这些天来真正轻松下来,随手关了电脑,打算早些睡觉明天赶飞机。   脸洗到一半,电话就响了。   来电显示竟然是霍琰。   苏锦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   没想到电话里声音嘈杂,一个明显不是霍琰的声音焦急喊道:“苏小姐,我是霍总的特助程东,霍总出了车祸,刚被送到新立医院,你能过来一趟吗?”   “我......我马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如此狗血的车祸梗我还是用了【跪地】 尽情嘲笑我吧 ╮(╯▽╰)╭ ☆、chapter25   “霍琰,你特么是不是疯了?!”   苏锦风风火火赶到医院,避开人群从安全通道爬上了楼层,跌跌撞撞摸到了程特助告知的病房门口,还没等碰到门把手,忽然就听到了里面暴躁的男声,听起来应该是韩旭。   “那帮狗仔要绯闻不要命的德行你不知道吗,你竟然还上赶着引导他们撞你车,你特么是嫌命太长吗,傻逼!”   苏锦呼吸一窒,手脚冰凉地屏着气息站在原地。可迟迟听不到霍琰的声音,这便是默认了。   力气被抽干了一般,苏锦踉跄地靠着门口的墙壁滑坐在地上,屈膝抱作一团,无声哭泣。   一门之隔的病房内,两人对苏锦的到来一无所知。   韩旭从程东口中得知真相,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要不是眼前这货脑袋上缠着绷带,还有轻微的脑震荡,韩旭一准儿掐脖子给他个痛快!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为了那么个不入流的小报社,你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值得吗?!”   霍琰半靠在病床上,撩眼皮看了眼怒发冲冠的韩旭,挖了挖耳朵,嫌弃道:“你能不能小声一点嚎,震得我头晕。”   韩旭瞪眼,“我特么敲锣打鼓直接震死你得了,反正你这条小命你自己也不在乎!”   “我的车技你又不是不知道。”   韩旭气呼呼在床边坐下,“说说吧,怎么突然就发疯了?”   “不算突然。”霍琰扯了扯嘴角,眼底一片阴冷:“既然做了白雨甯的枪手,我就要让他们亲身尝尝一个失败枪手的下场。”   “你是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是白雨甯在暗中一手策划的?”韩旭心中十分不耐烦,“当初拿钱分手的是她,卓远一出事就提出离婚的也是她,现在又弄这么一出幺蛾子,她要干嘛?”   霍琰却很是不在意,“无论她要干什么,既然她先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敢动苏锦,哼!”   “你呀——”韩旭听他这语气,无奈叹了口气,“你说你是不是贱,苏锦巴心巴肺热了你八年,你非得等人心凉了才看清楚,活该你后悔!”   这一刀真是戳到了心窝窝里。   霍琰黯然垂眸,“是,我的确是人贱眼瞎,活该被你笑话。”   “得得得,我可不是苏锦,不买你的惨样儿!”韩旭撇着嘴站起身往门外走,“你接着晕乎吧,走了!”   苏锦在门口挣扎了一下,还没站起身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韩旭看到缩坐在门口边的苏锦吓了一跳,惊讶叫到:“苏锦,你怎么搞成这样?!”   前一刻还口口声声称头晕的霍琰腾地跳下床,拖鞋也顾不得穿就奔到了门口,将弓腰扶人的韩旭挤了个大趔趄。   “苏......苏锦?!”看到扶着墙站起来的苏锦,霍琰片刻愣神,蓦地眼眶发热。   身上穿着睡衣,头上还顶着固定额前碎发的发夹,脚上趿拉着拖鞋,脸色素白眼睛微肿,脸颊上的泪痕还没干。   这般狼狈的模样看在霍琰眼里是既心疼又窃喜。心疼她的慌不择路,窃喜她对自己还是十分在意的。   韩旭看了眼赤着脚强势将人抱进病房里的霍琰,无奈摇了摇头,在外面将房门关上,转身下楼去给苏锦买套应急的衣服。   苏锦现在思绪一片混乱,又顾忌霍琰的的伤,只得由得他的动作。   “抱歉,吓到你了。”苏锦的手直到现在还是冰凉的,掌心里还残留着冷汗的潮湿,霍琰心头一顿,直到此刻才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有些后悔。   苏锦愣愣看着坐在她面前的霍琰,视线久久无法从他额头上缠着的绷带上移开,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艰难开口道:“霍琰,你是疯了吗?你要把我也逼疯吗?你——”   霍琰无法承受苏锦眼中再度聚集上来的泪水,猛地将她纳入怀中紧紧抱着,迭声道:“对不起,苏锦,对不起,我说过我会放手,可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一路奔来压抑在心头的恐惧和慌乱在熟悉的怀抱中发酵,转化成滚烫的泪水放肆地发作出来,苏锦将自己闷在霍琰胸前呜咽着,痛哭着,纷乱的思绪仿佛也随着眼泪一同流了出去,徒留一片空白。   离开霍琰的理由需要很多,迈开的脚步也要准备很久,而毁掉这些,只用了一场痛哭的时间。   因为她越过眼泪看清了自己的心:她,还是爱着霍琰。她的心,还会为他而痛,还会为他一句不算动听的情话而悸动。   或许真如温妍所说,有的人,命中注定是走不散的冤家。   感觉到自己腰间环上的手臂,霍琰眼底一热,无声洒了男儿泪。   能得怀中人,他怎么样都值了!   先是受了惊吓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接着又大哭了一场,苏锦本就不怎么充沛的体力宣布告罄,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连霍琰给她擦拭脸和手都没惊动到。   霍琰将身上的病号服脱了下来,前胸湿透了一大片,都是苏锦的眼泪,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眼泪可以这么多,仿佛要将身体里的水都哭出来了似的。也第一次知道人的眼泪可以这么烫,隔着衣裳也能烫到他的心里。   霍琰赤-裸着上身爬上床,胸膛紧贴着苏锦的后背将人抱在怀里,心头缺失的那一块终于又填满了。   韩旭拎着两个手提袋推门进来,见到床上的情形撇了撇嘴,眼里却是闪烁着欣慰的喜色,将东西放下后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你家boss是怎么打算的?”病房外,韩旭问程东。   程特助一如往常地淡定,鉴于韩少与自家老板的交情,诚实以告:“今晚的车祸,老板会以谋杀罪起诉尚风娱乐的那名记者。”   “谋杀?”韩旭只惊讶了片刻便坦然接受,感叹道:“这还真是他的风格!那白雨甯那边呢?”   程特助扶了扶眼镜,“老板说,静候尚风娱乐处理这件事的态度......和诚意。”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作者菌终于可以堂堂正正说一句:这真的是一篇狗粮文! ☆、chapter26   霍氏旗下的律师团在业内极富盛名,车祸发生后的次日就遵照boss的指示以谋杀的罪名将尚风娱乐公司及当晚驾车的那名娱记告上了法庭。   一时间消息爆热,不到半天的时间,相关话题垄断了各大网络门户的热搜位。   苏锦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迷迷糊糊之中觉得双眼眼皮好像还肿着,睁眼都费劲。朦胧着视线往声音处划拉了两下,没摸到手机。忽然,身后伸过来一只赤-裸着的长胳膊将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过来递到了她手里。   苏锦一惊,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瞪着慵懒地躺在她身后的男人,一时如遭雷击。   昨晚的那些糟心事儿如同走马灯一般再次在眼前闪过,苏锦抱着头呻-吟了一声,有种时光倒流回去掐死自己的冲动。   被忽视的电话在短暂喘息后再度响了起来,将苏锦从自我嫌弃中拉回了现实,顶着一头乱发翻身下床,刚按下通话键,温妍独有的大嗓门在耳边炸响:“苏小锦,你到机场了吗?”   苏锦低头盯着自己的睡裤和拖鞋,动了动脚趾头,一时语塞。   温妍沉吟片刻,阴恻恻问道:“说,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医院......”苏锦诺诺答道,紧接着似乎听到了细微的调整呼吸声。   温妍运了运气,足足一分钟后才再度出声,“那他怎么样了,严重吗?”   苏锦看了眼撑着头侧躺在病床上大咧咧露着大半个胸膛的男人,回道:“死不了,好着呢。”   “哼,果然是祸害遗千年!”温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语气忽然很严肃,“人性本贱,很多人都是到了快要死的时候才能看清自己要什么,你也甭顾忌太多,顺着自己的心就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支持你。但是,只有一点,不能再让自己受委屈了,能做到吗?”   苏锦抹了抹眼角,待嗓间的哽咽散去才轻轻嗯了一声。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霍琰没有趁机再提复合的事,这让苏锦松了口气。   韩旭买来的裙子苏锦穿着还算合身,但鞋子有些大,陪霍琰吃过午饭后苏锦打算顺路到附近的商场将鞋换了。   “还是我陪你去吧?”霍琰将人堵在病房门口,舍不得放人。   这是在......撒娇?   苏锦险些被自己的理解雷到,但霍琰此时的言行神态真的让她不得不想歪。   “你别胡闹,医生说了,你有脑震荡,最好住院观察两天。”苏锦将手提袋从他手里拽过来。   霍琰不肯撒手,“只是轻微的,又不严重,现在出院也没什么问题。”   狭窄的病房门口,苏锦隔着半臂的距离用眼神描摹霍琰的眉眼,忽的无奈弯起了嘴角,“机票......我不会改签,回头就退了。你在医院安心待着,别再给程特助添麻烦,稍后我来给你送晚饭。”   霍琰深深看进苏锦眼里,视线交缠间她毫不闪躲的笃定让他明朗的笑从眼底开始绽放。霍琰倾身上前抱了抱苏锦,声线有一些不那么稳定,“好,我等你。”   “嗯。”   苏锦的背影刚消失在楼梯口,这一层的电梯门刚好开了,程特助拎着满满一手提包的紧急待签文件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cos望妻石的自家老板,飞速侧过头撇了撇嘴角:在单身且累成狗的人眼里,boss脸上的笑看起来真傻!   不过,下一秒,程特助就恢复了专业状态。   看着程东脸上隐隐浮现的黑眼圈,再想到苏锦临走时交代的那句“别再给程特助添麻烦”,霍琰终于有那么一丢丢的良心发现:貌似的确该给这个小师弟再涨涨工资、放个带薪小长假......   程特助完全不知道他期盼中的福利正挥舞着小翅膀朝他飞来,兢兢业业地将厚厚一摞文件码放到病床的床头柜上。   “师兄,我方才上来的时候看见伯母在楼下。”   霍琰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车祸发生后,与高调的对外报道不同,霍琰隔绝了所有人的探视,包括他的母亲霍夫人,只有苏锦和韩旭除外。   床头的手机已经没电了,霍琰借了程东的手机拨了串号码,电话一接通,耳边就传来霍夫人气急败坏的怒声,“程东,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小小的特助,你凭什么不让我见自己的儿子?!”   霍琰看了看神色如常的程东,带着歉意笑了笑,转身走到了窗前,沉声道:“妈,程东是我的特助,他所做的都是我授意的,你有什么情绪尽管针对我,别波及无辜。”   “我波及无辜?”电话这头的霍夫人怒极反笑,“好啊,我不波及他,那你说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挑战整个传媒界吗?而且我这个亲妈你也不想认了?”   霍琰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尚风娱乐是个什么货色,凭他也能代表传媒界?至于您......我想任何一个对儿子有一点点关心的母亲,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时间关心的都应该是我伤得严不严重。”   ......   霍夫人满腔的愤愤不满瞬间冻结,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无法做声。   片刻后,霍琰打破尴尬的沉默,叹了口气,说道:“所以,您看,我们还是暂时不要见面的好。另外,我是一定会和苏锦在一起的,请您以后不要再私下见她,我不想让她再受一点委屈。”   不等霍夫人作反应,霍琰先一步挂了电话。   “尚风娱乐那边有消息了吗?”霍琰将手机递还给程东。   城东摇了摇头,“以他们一贯的行事作风,没疼到是不会服软的。”   “转告曹律师他们,给我咬死了。”   “如果他们要求与您面谈,需要推脱两次吗?”   霍琰摇头,“不用,只要他们联系你,直接替我约他们在公司见面。”   “好。”   尚风娱乐在新岛的风评极差,以“娱乐圈纪委”自居,为了挖明星的隐私可谓什么下作的手段都不在乎,更是善于热度炒作。这些年来律师函每天都收,每天还不止一封,对于被人告这种事想来已经如同家常便饭。程东以为他们应该起码能撑过一个礼拜,没想到短短三天,他们的老板和总编就找上门来了。   这时霍琰已经顺利出院,只是苏锦执意让他在家再休息两天,所以办公地点暂时挪到了家里的书房。   哦,霍琰还是一直住在静水路这边,苏锦除了每天过来给他做做饭,没有丝毫进一步的打算。   霍琰这次反倒不急了,他要弥补当年缺失的那段追求苏锦的过程。   得到程东的消息,霍琰不慌不忙从家里出发,等到他推门走进小会客室的时候,尚风娱乐的两个人已经等了将近两个小时。   尚风娱乐的老板马向荣霍琰不是第一次见,无论是事业还是私生活,都是个极不注重吃相的老头子,至于他身边的那个总编,抱歉,霍总时间宝贵,没工夫浪费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做不到日更,但可以保证隔日更到完结。【真相是离完结也没有多少章了2333333 ☆、chapter27   霍琰咖啡都喝完了一杯,对面依然是那个总编在吧啦吧啦吧一堆屁话,连个诚恳的道歉都没有,而马向荣那个老东西除了见面寒暄了两句,剩下的时间俨然化身为壁灯,旁观者一样。   霍琰冷着一双眼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起身就走。   马向荣一愣,回过神来急忙起身,“霍总,请留步!”   “留步?”霍琰转过身,嘴角弯了弯,讽刺道:“马总,我霍琰是劳碌命,没你那么多时间听人废话,慢走!”   “霍总......霍总!”马向荣陪着笑上前,“霍总,你别动怒啊,有什么误会咱们坐下来开诚布公地谈,你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出来,万事好商量!”   “马总早说这话,我们也不用白白浪费一杯咖啡的时间。”霍琰长腿一迈走回原位坐下。   尚风总编听闻这话脸色很是难堪,马向荣眼神暗了暗,坐回去时脸上的赔笑也收敛了起来,正色道:“霍总贵人事忙,如果是寻常小事,我也不敢上门叨扰,只是谋杀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我们真是既冤枉又吃不消,只得求上门来请霍总手下留情。”   “冤枉?”仿佛听到了不得了的笑话,霍琰忍不住笑道:“身为尚风的掌舵人,没想到马总有一天会说出冤枉这个词,我霍琰也是开了眼界了。”   马向荣脸色一冷,“霍总,真相如何,你我心知肚明,今天我是带着十分的诚意来的,如果你坚持这个态度,咱们这误会恐怕是要难解了,最后对你、对我,恐怕都没什么好处!”   “是吗?”霍琰浑不在意,“马总所谓的十分的诚意,恕我眼拙,还真没看出来。你也不用放狠话,也别在我跟前喊冤枉,是不是冤枉人,自有法官裁判。另外,我霍琰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还真没冤枉过‘人’,也更不屑做那种偷偷录音以便断章取义哗众取宠的下作事!”   马向荣的脸色顿时变得尴尬难堪,飞快瞪了坐在身边的总编一眼,眼神示意他立马滚出去。   “霍总,是我手下的人不懂规矩,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霍琰示意程东暂时回避,一时间会客室内就只剩下他和马向荣两个人。   “好了,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霍琰靠向椅背,看着不复装逼德行的马向荣,笑得别有深意,“人家常说,终日打雁终被雁啄,没想到在圈子里浸淫这么多年的马总你,这回也让人当了枪使。”   赤-裸-裸的风凉话啊!   马向荣得到律师对案情的分析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了,可如今被霍琰当面翻出来说,跟啪啪被人打脸似的,屈辱、憋闷、愤恨等等狂躁而不爽的感觉拧成了一团堵在心口上,偏偏又都是事实,无从辩驳,连特么逃避都没有借口,这口恶气总得找个出口发泄了!   “霍总教训得是,这次确实是我马向荣有眼无珠!”马向荣总算是抓住了关键所在,放低姿态表示:“如果霍总这次能手下留情,马某人定会用行动表示诚意。”   霍琰哈哈一笑,“马总这么说,咱们还有什么误会是不能消除的?”   马向荣明显松了口气,连声附和。   “我啊,被人惯坏了,脾气不太好,还请马总不要介意。”   马向荣心思一动,笑着说道:“能被人宠着惯着,也是平生一大幸事。”   “是啊!”霍琰感叹了一声,如视知己一般看着马向荣,感慨道:“其实呢,我这个人还是挺容易相处的,平时冷心冷肺惯了,放在心尖上的也就那么一个人,只要不触及到这个底线,在我这里就都算不得事儿。往后如果有机会多接触几次,马总自然就知道我所言非虚了。”   马向荣面上打着哈哈,心里却暗忖:谁要跟你往后多接触的机会啊,这一次就够了好吗?!   送走马向荣,霍琰神清气爽地......翘班了。   程东看着自家老板矫健如飞的步伐,平生第一次萌生了辞职的念头。本以为跟着工作狂状态的老板时已经够苦逼的了,万万没想到抛弃了工作沉溺在搞对象状态中的老板更加丧心病狂!   接到霍琰的电话,苏锦有些意外。   “看电影?”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才下班,“不是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吗,电影过几天再看也没什么关系。”   “临时有事回了趟公司,我现在就在你公司附近的咖啡屋,等你下班。”   苏锦以为自己幻听,“你现在在我公司附近?”   “嗯。”霍琰喝了口刚送过来的咖啡,皱眉,凑近电话轻声说道:“他们家的咖啡真是相当凑合!”   得,这大少爷的毛病又犯了!   秦墨见苏锦半捂着电话发呆,凑过来问道:“是霍先生?”   苏锦点了点头,对霍琰说了声稍等,看向秦墨说道:“如果下午没有别的事,我想提前一个小时下班。”   秦墨挑眉,“霍总该不会在等你下班吧?”   呵呵,秦墨觉得自己在说胡话,可看到苏锦的反应,眼神一亮,追问道:“竟然是真的?”   被秦大编辑闪烁着熊熊八卦之火的灼热目光盯着,苏锦鸭梨山大,无奈点了点头,“在附近的咖啡屋等着呢。”   “反正也方便,不如请霍总上来坐坐?”秦墨提议道。苏锦这个男朋友,这些年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却从来没现过身,秦墨一帮朋友对他本就有些情绪,加上前阵子那顿折腾,坦白讲,几乎没人真心支持苏锦吃回头草。   秦墨这话没背着人,几乎整个办公室都听到了,身处目光汇聚中心,苏锦一阵头皮发麻,遁入茶水间,轻声问霍琰:我同事他们想让你上来坐坐,方便吗?”   霍琰声音里都浸润着喜色,“当然方便,我带点下午茶上去,很快!”说罢问了办公室的人数匆匆挂了电话。   苏锦从茶水间蹭出来,迎着齐刷刷的目光干巴巴咳嗽了一声,挤着笑宣布:“霍先生一会儿请大家下午茶。”   不到二十分钟,霍先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苏锦办公室门口,自己两只手拎满了东西不说,身后还跟着两个咖啡屋的服务生小哥。   以秦墨为首的广大“正义”阵营人员,在见到真身前无情唾弃霍琰为渣男,可现在一见到真人马上倒戈,轻轻松松被霍总一顿下午茶收买。   茶水间内,秦墨看着苏锦低头接水时嘴角噙着温浅的笑,心里的纠结消除了大半,喟叹道:“这人现在看来倒是靠谱不少,我刚才还在想,他会不会订五星级酒店的下午茶呢。”   苏锦轻笑出声,“这点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   秦墨就喜欢看她这样笑,勾着她的肩膀往外走,“那是因为真对你上心了!”   应该是吧。   看到霍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跟同事们聊得还不错,苏锦心里如是想。 作者有话要说:  争取下一章完结。 ☆、chapter28(完结)   托霍先生的福,苏锦成功早退。不用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只要她一踏出办公室,秦墨那个大嘴巴就会打电话给温妍。   这种感觉......还不赖。   晚饭时间还有点早,霍琰提议到商场买几件应季的衣服。   “柏纳离得也不远,咱们还是去那儿吧。”既然霍琰主动向自己的圈子迈近了一步,苏锦也不打算刻意避开霍氏旗下的商场。   “买完衣服之后咱们到六楼吃饭,然后在七楼看电影,很方便。”   霍琰再赞同不过。   然后,在接下来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里,霍总和女朋友携手逛商场光天化日狂撒狗粮的消息就如长了翅膀一样借由着霍氏的内部交流群从柏纳商城的办公室扩散到各个办公室、子公司。   有高清配图为证,全集团上下都沸腾了。   程特助看了眼聚在同一台电脑前叽叽喳喳个不停的总经办秘书们,再看了眼自己面前电脑屏幕上笑得特温馨默契的俩人,心里头悲伤逆流成河,快要冲垮脸上的淡定了!   八年单身,从今天开始不知道还要吃多少年的狗粮,程特助只觉得前途一片荆棘。啊,好想辞职,可是又好舍不得工资啊......   与无比纠结的程特助不同,霍总现在的心情好到简直要飞起来,难怪韩旭那小子成天在朋友圈晒恩爱,这感觉可真不赖!   柏纳商城的六楼整层都是美食,霍琰和苏锦来的这会儿还没到正常下班时间,所以人不算多。两人挑了家相对清净的店吃了碗拉面,苏锦让霍琰结账,自己到对面的去买奶茶,走的时候一时大意,竟然没有拿手机。   霍琰刚替她把手机收起来,忽然有电话打了进来,看来电,显示的是“白夫人”。   霍琰眼神一冷,看了眼站在对面背对着他的苏锦,犹豫了片刻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小锦,我是妈妈,我们见一面,好吗?”   “白夫人,您好,我是霍琰。”霍琰用词还算客气,但清冷的声音却明明白白传递着自己的不悦,“我想,您之所以想在这个时候约苏锦见面,最终的目的还是通过她作用于我。既然这样,您也不必费此周章,明天早上十点,我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另外,在确定苏锦的态度前,我希望您不要再来打扰她的平静。”   霍琰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苏锦,见她已经伸手去接奶茶,简短说了声明天见就挂断了白夫人的电话,并删除了通话记录。   这场电影演了什么,霍琰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借着大屏幕或明或暗的光线看着苏锦,感受着黑暗中与她手掌相扣的温度。   这一晚,苏锦在静水路留了宿。   情至浓时,苏锦的身体因为心理残留的习惯而有些紧张,然而,当霍琰贴在她耳边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时,世界终于豁然开朗。她抱紧霍琰的脖颈,抵着他的肩窝低声呜咽。   只是,这一次的眼泪不再有苦涩和卑微的逃避,更多的是解脱和豁然。   第二天一早,苏锦醒来时竟然闻到了隐隐的米香,走出卧室才发现霍琰竟然在做早饭,而且看着还挺有模有样的。   洗漱过后,苏锦坐在桌前等着品尝霍先生的大作,霍琰被苏锦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能拿得出手的也就白米粥和煎蛋了,这些小菜还是吴嫂做好后送过来的,我觉得不如你做的好吃。”   苏锦舀了勺粥,略微粘稠的口感正是她最喜欢的,“吴嫂特意做了给你送过来就很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真是难伺候!”   霍琰见苏锦吃得合胃口,心里蓦地涌上一股成就感,比在谈判桌上大杀四方还要充实。   吃过早饭,霍琰送苏锦到最近的地铁站,然后驱车去往公司。苏锦不喜欢开车,也不喜欢太过突兀的亲密,霍琰告诉自己,慢慢来就好。   苏锦一进公司就被秦墨扯到了电脑前,“快来看看,你一代网黑的地位易主了!”   苏锦一头雾水地看过去,整个搜索引擎页面都充斥着白雨甯这个名字,乖乖的,霸屏了。   “昨天下班前井喷一样爆出了大量白雨甯的丑闻,原来,卓远跟她离婚是因为她沉迷赌博,欠下了巨额债务不说,还打着卓总的旗号暗中挪用公款!离婚不说,还替她遮掩,卓远也足够对得起她的了。”   “是啊,难为她还能在公众面前摆出那么一副受害者的脸孔博同情,还自导自演自杀,戏可真够多的!”   “还有爆料说,她早在和卓总结婚前就和好几个富商来往过密,离婚后更是肆无忌惮,搞不好卓总和她离婚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   办公室里叽叽喳喳地议论着,苏锦却意外地平静。   她没那么天真,之前将她陷于舆论暴力中的幕后黑手,必然和白雨甯脱不开关系。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从她下黑手的那刻起,就活该受到反噬。   无论是天道轮回,还是霍琰故意为之,苏锦都乐见其成。   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苏锦和霍总也算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霍琰在约定的时间来到了咖啡店,白夫人已经先一步到了。   眼前这个女人,依稀可见与苏锦的相似之处,但眉眼间遮不住的精明和痕迹过重的矫作柔婉却让霍琰满心的不屑。果然如苏奶奶所说,苏锦的性子是随了她爸爸。   “霍先生,看在小甯这些年对你念念不忘的情分上,你就帮帮她吧。”白夫人面露悲色,眼神却在不经意间扫向霍琰背后的绿植。   就在霍琰坐下后不久,乔装的白雨甯就坐在了他背后的座位,两人背对着背,中间只隔着一盆茂盛的绿植。   霍琰看了眼手机上程东发来的短信,不露声色地看向对面的白夫人,“白夫人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继母,对不是自己亲生的女儿都能关心到如此地步。”   对白夫人瞬间抽离血色的脸视而不见,霍琰讪笑,“如果昨天不是我接的电话,你是不是就打算那么在电话里和苏锦母女相认?而相认的目的,不过是为了利用她替你的宝贝继女解脱困境。在抛弃她二十多年之后再彻底利用她一次,白夫人,您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真是不见外,无耻的程度,让我这个没心没肺的人都不禁汗颜。”   许芸难堪愤怒至极,沉声低喝道:“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苏锦的亲生妈妈,霍先生这么当众羞辱我,如果让她知道,对你总是没什么好处。而且,以霍先生的素行,又有什么立场这么义正言辞地指责我?”   “就凭我是她的男人。为了护着她,我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霍琰靠向身后的椅背,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他眼前和身后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在我这里,马向荣那种程度的,不过就是盘开胃菜的货色,眼看着就是换届选举的关键时刻,相信你们也不想给白部长徒惹麻烦。”   霍琰站起身,最后看了眼惊颓的白夫人,冷声道:“我还是那句话,除非苏锦愿意,否则我不想见到你出现在她面前。只要你们安分一点,大家的日子就都好过。”   霍琰特意从身后的方向走过,只一眼,就将瑟缩在座位上的白雨甯吓了个寒颤,宛若见了魔鬼似的。   霍琰却浑然不在意,大步流星走向门口。   霍boss扯着病号的大旗消极怠工好几天,程特助忍无可忍,下班后抱着“舍得一身剐”的信念将老板扣下来加班。   苏锦厚着脸皮从洪家小馆打包了几个菜过来,因为之前的风波在网上黑了一把,又因为霍琰的关系在霍氏内网红了一把,所以苏锦如今行走在霍氏总部仅靠刷脸就能一路畅通无阻。   招呼着程东一起吃了晚饭,苏锦就窝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上用笔电赶稿子,离她不远处,霍琰坐在办公桌前埋头批阅文件。偌大的办公室内静谧得只有苏锦敲击键盘的连续声和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虽然什么也不说,但苏锦觉得心里很踏实。   回到静水路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霍琰突然心血来潮,非要背着苏锦上楼,苏锦拗不过她,只能爬到了他的背上。   楼梯间的感应灯随着霍琰的脚步一层一层亮起来,苏锦伏在霍琰的背上忽然很想睡,忽听得他轻声问道:“苏锦,你想找一找你妈妈吗?”   短暂的沉默后,苏锦环在霍琰脖子上的手臂紧了紧,脸贴在他的颈侧蹭了蹭,轻声说道:“不用了,我和她......就各自过好各自的生活吧。”   霍琰低低嗯了一声,尽量将脚步走得更稳,“困了就睡吧,到家了我会叫醒你。”   “好。”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崭新的三月从完结开始 ^_^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